莫景下將熬好的藥遞給阿濟善,嘰裡咕嚕說了一通徐子楨沒聽懂的話。
“嗬!”阿濟善嗓子裡發出了一聲低啞的古怪聲音,接過碗轉身來到徐子楨面前,面無表情地看着徐子楨,左手抓着他下顎,右手一伸將那碗藥往他嘴裡倒去。
徐子楨現在渾身虛弱無力,想掙扎也根本動不得,只能任他施爲,藥很燙,甫一入喉就如同一條火線直鑽入胃中,徐子楨覺得自己的口腔咽喉食道都象是要快燒起來似的,可偏偏連叫都叫不出來。
莫景下得意地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而阿濟善依舊不管不顧地喂着徐子楨喝藥,好不容易當藥喝完,徐子楨已經奄奄一息幾欲再次昏迷,阿濟善卻摸出一支針來,在徐子楨頭顱頂端一紮。
“啊!”徐子楨在劇痛中又恢復了清醒,疲倦、睡意、痛苦瞬間消散不見,剩下的只有那種揮之不去的疼痛。
蘇三忍不住開始罵人了,罵阿濟善,罵莫景下,罵趙杞和王黼,只是她不太會罵,翻來覆去只有那幾句,沒什麼新意,看守着她的兩個護衛忍無可忍用一團碎布塞住了她的嘴,屋內頓時又只剩下徐子楨強忍着疼而緊咬牙關發出的咯吱聲。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感漸漸淡去,睏意又再襲來,徐子楨的眼皮又開始垂了下去,可阿濟善又用針在他頭頂一紮,劇痛又讓他醒了過來。
徐子楨這下明白了,莫景下讓阿濟善照顧他就是不讓他睡覺,他也明白人的肉體與精神承受的疲勞是完全不同的,不讓他睡覺可比打他受到的痛楚嚴重得多。
“兄弟,能打個商量不?我……我只想睡一會兒,你想扎等我睡醒了給你扎個夠怎麼樣?”徐子楨難耐痛苦喘息着對阿濟善說道。
阿濟善恍若未聞,依舊面無表情看着他,那枚銀針還拈在指尖,看樣子只要徐子楨再睡,他還是會再扎。
看着蘇三的一個護衛笑道:“這是個契丹狗,你說的他聽不明白。”
徐子楨死了心,契丹語他可不會,早知道蕭弄玉和耶律符在的時候就跟他們學學多好,至少現在好溝通。
這一夜徐子楨嚐到了人生之中從未有過的苦痛,身上的內傷本就很重,莫景下的藥喝下去倒是明顯減輕了些疼痛,可是多了種從嗓子到胃裡灼傷的劇痛,另外就是那藥也不知是不是帶着安神的成分,徐子楨覺得自己特別想睡,可是阿濟善卻象個不知疲倦的木頭人一般始終站在旁邊,手拈銀針,不時紮上一下,讓徐子楨一夜都未曾合過眼。
兩個護衛哈欠連天在旁邊看守着蘇三,同時看着徐子楨的笑話,到得第二天清晨時有人來接班,換走了他們,臨走時那二人居然還回頭對徐子楨笑笑:“今晚見。”
這時的徐子楨已經象被抽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氣,連睜開眼皮都顯得很是費勁,蘇三也沒睡,一直都瞪着雙眼陪着他,只是苦於嘴巴被堵着無法說話,但她的雙眼早已充血變得通紅,徐子楨不懷疑如果王黼趙杞出現在她面前,她絕對會撲過去用牙活活將他們咬死。
兩個護衛剛走不多久,那扇木門就嘎吱一聲打了開來,王侍衛獰笑着踏了進來,從進門時開始捲起了袖子,朝着徐子楨而去。
“徐公子,該吃早飯了。”
片刻之後一聲壓抑而淒厲的吼叫從屋裡傳了出來:“啊!姓王的我日你祖宗!”
……
這一日,趙杞與王黼並沒有再出現,只有王侍衛用滿屋子的奇怪工具不停地虐打着徐子楨,一天下來徐子楨身上已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偏偏王侍衛的手段很高,讓徐子楨始終保持着清醒,而那種難以言表的劇痛遍佈着他每一處神經。
蘇三的眼淚已經流乾,眼神也變得麻木呆滯,只有細看才能看得出她眼中深處那濃濃的哀傷。
她無能爲力。
到得晚上莫景下又出現了,用他的針給徐子楨施治了一番,讓他繼續能活下去,然後再由那個醜到驚怖的阿濟善給他喂一碗藥,接着蹂躪他一晚。
就這麼一直過了三天,徐子楨的腦子裡已是混沌一片,唯一殘留的只是一份意識,知道自己還活着,身上的傷也似乎沒那麼疼了,心跳和呼吸都只是下意識的自主行爲而已。
第四天,天色剛亮的時候趙杞忽然來到了這裡,他走到近前看了看徐子楨垂着的臉,滿意地笑了,隨即厭惡地掩着口鼻退開幾步,輕笑道:“徐公子,看來你我之緣分只能到此爲止了。”
徐子楨恍惚地擡起頭,半眯着眼睛氣若游絲地道:“終於……肯殺老子了?”
趙杞笑笑:“呵,你想多了,孤會將你送去真定,因爲四王子很想見見你。”
徐子楨沒再說話,從落到趙杞手裡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落不下好來,不過他沒放棄過生的希望,他心裡始終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若能給他活下去,將來他一定會把這次遭的罪百倍還給這些人。
趙杞,王黼,莫景下,王侍衛!
這一個個名字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心裡,印着鮮血。
趙杞走了,莫景下來了,醜人阿濟善將徐子楨從柱子上解了下來,象扛貨物般地從屋裡扛了出來,屋外有輛經過特殊加工的馬車在候着,徐子楨和蘇三被押了上去,莫景下在車廂裡陪着,阿濟善坐上了車轅趕車,一隊全副甲冑的兵士挎着刀跟隨在車後,看着約有五十來人。
徐子楨沒有開口,只是躺在車廂裡看着車頂,這次他太大意,甚至連自己現在身處何方都不知道,想傳個消息出去都沒指望,更別說指望有人來救他了,趙杞和王黼都不是省油的燈,以他們的智商絕不會把自己的消息泄露出去。
馬車轔轔而動,透過窗外的陽光照射他能感覺到車在往北行。
老子就這麼要死了?就這麼死在北宋?
徐子楨忽然感覺有點不甘心,之前他做了那麼多事,都是在爲將來做鋪墊,不是給自己的前程鋪墊,而是爲大宋天下,爲黎民百姓,可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甚至自己死後連個墳頭都不會有。
真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