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雅交代完後轉身就要離去,剛走兩步又扭頭說道:“算了,明日我與你一同去吧,免得買錯。”
寶兒自然沒意見,人命關天的他也確實怕弄錯。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卓雅這才真的離去,徐子楨則因爲依舊不能出門而興趣缺缺,只胡亂教了幾招就散夥回房去了。
第二天清早,卓雅帶着寶兒來到了應天府最大的藥材鋪中,掌櫃的眯着老花眼看完藥方,抱歉地說道:“其他的都好說,就是這烏蛇尾和草皮石賣斷了。”
卓雅皺眉道:“你這偌大的鋪子連這兩味藥都沒多備些麼?”
掌櫃地陪笑道:“這種毒物尋常鋪子不會備多,二位要不去穎昌府瞧瞧?那兒有個鋪子比小店更大些,想來該是會有的。”
卓雅沉吟着,寶兒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門外,說道:“嬸嬸,要不我跑一趟吧,穎昌府可有不老少路呢。”
“算了,還是一同去吧。”卓雅說完轉身就走,寶兒緊走幾步搶先出門準備馬車,只是在出門時卻將左手伸在身後做了個隱蔽的手勢。
小半個時辰後一輛馬車駛出了應天府,車上坐着寶兒和卓雅,趕車的是個敦厚朴實的後生,連帶着車都是寶兒在街上僱來的。
從應天府到穎昌府路程不近,但那後生卻知道條小道,趕車着從一片低矮的山丘中穿行着,據說能省去一半時間。
卓雅和寶兒在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拉車的馬一聲長嘶,接着車廂猛的一震停了下來。
“你要做什麼?啊……”那後生驚呼一聲,接着傳來撲通聲響,驚呼變成了呻吟。
寶兒一掀車簾,只見馬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蒙面人,手中持着柄明晃晃的長劍,而那個趕車的後生卻已被扔到了路邊,正抱着胳膊呼痛。
“你……你是什麼人?光天化日竟敢劫道麼?”寶兒象是受到驚嚇一般,緊抓着車簾不敢動,兀自瞪起眼睛喝問着。
蒙面人看也不看他,同樣揪住寶兒往旁邊一丟,接着一伸手扯去簾子,露出車內的卓雅。
卓雅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雖不算多驚慌,但也有些緊張地說道:“你……你要銀子我給你便是,不……不要過來。”說着伸手入懷去摸錢袋。
那蒙面人眼神玩味,並不跳上車,就這麼提着劍看着卓雅,劍尖筆直地指着她。
但就在這時寶兒忽然又從地上跳了起來,手裡揀了塊石頭,發急了似的衝過來,嘴裡叫道:“別傷我嬸嬸!”
石頭脫手飛出,朝着蒙面人頭上砸去,蒙面人不屑地冷笑一聲,輕巧一側身避了開去,但就在這眼神轉移的剎那功夫,卓雅的手忽然從懷中伸了出來,但是她手中拿着的卻不是什麼錢袋,而是一把黑沉沉的火銃。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蒙面人慘叫着倒在了地上,右腿上鮮血汩汩,已被火銃打了個血洞。
寶兒臉上的憤怒和驚懼瞬間消失,走到卓雅身邊笑吟吟地看着蒙面人:“穆公子,你這是玩的哪出啊?跟我和嬸嬸逗悶子麼?”
蒙面人的慘叫聲戛然而止,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寶兒,接着伸手扯掉面巾,不是穆東白還能是誰?
“你們……知道是我?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卓雅淡淡地說道:“孫鐵所中之毒我們本不知是誰下的,但既然是你跟來了,那便是你了。”
寶兒得意地說道:“沒想到吧?我們故意在你面前說孫鐵叔叔有救,然後今日嬸嬸與我一起去買藥,爲的就是讓你有機會在半路設伏,沒想到你還真來了,我叔猜得不錯,你果然是細作,怎麼樣,我和我嬸演得挺象吧?”
穆東白的臉色慘白如紙,眼神呆滯茫然,他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處心積慮設計了這連環的計劃,沒想到居然早被徐子楨識破。
他從小到大都被人捧着,也就有了一顆天之驕子的心,可這一刻他有種深深的挫敗感,他怎麼都不甘心,就象當初在蘭州時敗給了身受重傷的徐子楨一樣。
卓雅眼中的鄙夷和寶兒臉上的譏笑都在深深刺激着穆東白的心,徐子楨的臉彷彿就在他面前,帶着不屑的嗤笑,似乎在笑他的不自量力,笑他終究不配當徐子楨的對手。
寶兒嗤的一笑又補充道:“哦還有,我叔說了,別人家是關門放狗,咱們這叫作出門釣狗……”
“我殺了你們!”
從蘭州起累積了一年的憤怒,加上這時被識破的惱羞成怒,寶兒的這句話就象乾燥的炸藥桶裡落入了一顆火星,穆東白突然爆發了,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單手在地上一撐跳了起來,手中長劍筆直地朝卓雅刺去。
劍勢又快又急,帶着凌厲的劍風,卓雅不會功夫,一時間不知如何躲避,寶兒下意識地橫挪了半步攔在卓雅身前。
眼看劍尖將要及寶兒胸前,橫刺裡忽然急飛來一把短刀,後發先至將穆東白手中長劍撞歪了去,接着一個身影閃現,猶如天神下凡般將穆東白踢得飛了出去。
穆東白重重摔倒在塵埃中,等他好不容易緩過神睜眼看去時,卻發現那人竟赫然就是剛纔被自己輕易丟出去的車伕,那個看似憨厚老實的後生。
噗!
穆東白又驚又怒,嗓子一甜再也沒能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這時他才醒悟過來,徐子楨既然敢用卓雅作餌引自己上鉤,又怎會不安排別人暗中保護?
寶兒抱怨道:“十七叔,你就不能早點兒現身麼?萬一傷了嬸嬸怎麼辦?”
那後生正是徐十七,他慢慢走到穆東白身邊,將他提了起來,回頭對寶兒一笑:“家主說了,人家費勁扒拉設這麼個局也不容易,讓他多得意一會兒也是好的。”說完縱身跳上車,將穆東白也隨手丟到車轅上。
徐十七象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問道:“對了,我家家主讓我問你,應天學院那幾個書呆子是你收買了鬧暴亂的吧?”
此時的穆東白已經眼神空洞神情呆滯,似乎三魂七魄已散去了大半,就這麼任由徐十七施爲也沒有任何反應,對徐十七的問話自然也只如未聞。
徐十七也無所謂,提鞭一揚:“不說也行,躺穩了,我家家主在知府衙門等您呢……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