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琳琅潰滅性命終(二更!)
“嘶——!”
遠天之際,隱匿着身形的諸修,氣機交織與共鳴之間,登時間便已經是連綿的驚呼聲音。
諸修盡皆出自各聖地大教,哪怕是那些慣常於僞裝成散修的修士,也只是披了這麼一層散修的皮,爲的是更好的探聽與傳播消息,實則跟腳早已經被人猜得七七八八。
但卻正是這樣一羣出身於聖地大教,見識高卓之人,此刻反而更能夠看出楚維陽手段之中的額非同尋常,並且因之而震撼,而讚歎!
畢竟,除卻今日所發生的事由需得要記錄之外,楚維陽鬥法的過程,其出手的細節,也會被諸修記錄下來,乃至於被其後宗門的修士反覆的推敲,思量。
這便是楚維陽聲名鵲起,成爲琅霄山主之後的代價。
“那龐師丹胎境界修爲所養煉的法力,其凝練成的篆紋所顯照成的兵刃,竟在五毒道人的玄雷面前這樣的不堪一擊?”
“不,劉道友,沒有你所言說的那樣誇張,龐師也只是在借法,而且他太過於衰朽了,幾乎跌落至了丹胎境界的極限,其法力與篆紋,都要大打折扣!”
“再是不堪的丹胎境界修士,掌握的都是這一層階的法力!再是衰頹,其本質不會更易!以此人爲鑑,已足夠洞照五毒道人的部分跟腳底蘊!”
“言之有理!至少在純粹的法力精煉上面,五毒道人已經足夠與初入丹胎境界的修士相媲美!”
“此事有跡可循,昔日劍宗謝姜爲還他因果,曾將晉升丹胎境界時的生死造化之力贈予五毒道人,再加上後續的長久養煉與修持,這一步很驚豔,並不算過分。”
“雷法的變化也很明顯,陰爻六,陽爻九,這是之前未曾見過的變化,依照記錄,早先時的五毒道人,也只善用雷符華蓋,至多凝而爲一道玄龍。”
“可惜了,盡都是散修之中掌握着地師法統的修士,還以爲要在風水堪輿之陣的比拼上定下勝負來呢,如今看,竟是僵持住了,很是樸素的局面,最後竟然是要以法力的渾厚而決出生死來麼?”
“不,還是有地師手段的展現,但是已經變成了五毒道人用雷法,來逼迫着龐師不斷展露琳琅篆紋的奧妙。”
“唉,人衰朽至悲涼落幕時,竟是這般悽慘境遇,可悲!可嘆!”
“無非是咎由自取而已,可悲之人,翻過來看必有可恨之處。”
“諸位回去之後,要催促着宗門的天驕道門們繼續重視起鍛體之道的修持進境來了!這五毒道人雖未曾展露鍛體之道的進益,但是他的雷法進益,某種程度上已經足夠代表鍛體之道的進益了!”
“快看,好似是要在僵持之中分出結果來了!”
“這纔是真正的天驕修士出手,無須花裡胡哨的術法千變萬化,哪怕是逆伐上境,都可以將戰場拉扯到純粹法力相互抗衡的局面,愈是樸素,便愈是證明着其手段的精妙與高卓!”
“唉,這下上明宮該多費一費心思了,這不就是給五毒道人當墊腳石麼?莫說是傷筋動骨了,連試探人家全數章法都做不到,平白成全了逆伐上境的名聲,這叫個甚麼事兒?”
“慎言!當心禍從口出!人家收拾不了五毒道人還收拾不了你?”
“我——”
——
遠天之際諸修所言說的事情,本就是楚維陽與龐師之間鬥法的過程所映照。
而且伴隨着這一過程,諸修的“探討”從普遍沉默變成喧囂鼎沸,最後又歸於普遍沉默。
而這種沉默也意味着,楚維陽與龐師之間的鬥法已經臨近了尾聲。
又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在雷霆雨瀑的不斷試探之中,已經教他看盡了龐師這裡的琳琅篆紋的諸般變化手段。
楚維陽將這些篆紋的變化本身深深地烙印在了心神記憶之中,這有助於他日後更爲順利的接受龐師的“遺澤”,以更快的進程消化掉底蘊。
這種逼迫本身也卓有成效,起初時,在面對着楚維陽的雷霆雨瀑,龐師竭盡全力的出手,不斷的變幻着琳琅篆紋的諸般變化。
但是這些變化終有窮盡的時候,他所面對的還是渾然不會放過絲毫機會的楚維陽。
而且,無聲息的鬥法之中,每當龐師這裡的演法有着重複的變化,楚維陽都會抓緊這種變化展露出來的機會,徑直將玄雷貫穿。
彷彿是刻意的用這種方式懲罰那篆紋變化的重複一樣。
每一道玄雷的劈落,都會帶走龐師門徒與僕役的性命。
只是龐師那蒼老的憤怒嘶吼聲音,則註定要被淹沒在雷霆的轟鳴之中了,伴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伴隨着不可避免的一次次變化的重複與雷霆的劈落。
那原本小山丘也似的玉質雲牀,漸漸地再無人支撐,從玉牀變成了玉船,而且是因爲着那些遍佈的皸裂而一點點沉默的玉船。
而在雲牀上,龐師狼狽的橫躺在灰燼與塵埃之中,入目所見,煙塵裡盡都是焦黑的屍骸。
許是興致沖沖搬出山門來,想要來外海鳩佔鵲巢,打算強行將散修中小兒輩的道場據爲己有的時候,龐師不會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這樣的終局。
他已經很久未曾能夠在篆紋的變化之中展露出甚麼新意來了。
於是,伴隨着一道又一道玄雷的劈落,也再無一人能爲他抗雷,護體靈光的不斷黯滅之中,是連龐師的法力都在一點點枯竭的象徵。
在這彼此僵持的最爲樸素的戰場之中,楚維陽用純粹法力的磋磨,印證了自己的法力比龐師更爲精純,更爲渾厚!
這是無可辯駁的,最爲純粹的高下之別!
砰——!
最後一下,雷霆與靈光相撞擊,半懸空中,是琳琅篆紋交織成的風水堪輿大陣徹底潰滅了去,於此同時,寶光的哀鳴之中,那被祭起的卷軸在顫抖的嗡鳴聲中一同黯滅了去。
漫天的雷霆在這一刻分野。
龐師那蒼老的眼眸注視之中,是楚維陽顯照出來磅礴之象,身形沐浴着雷霆與焰火,一手持着環首刀,緩步踏在那雲牀上,踏滅齏粉,像是代表着死亡,腳步聲不斷的接近着龐師。
可饒是在這一刻,龐師看向楚維陽的目光之中,仍舊有着些許的不屑與譏諷。
“汝——汝——不是地師一脈的天驕!”
“很是粗劣的手段!只於地師之道而言,這些手段甚是粗劣的上不得檯面!”
“不過是旁的高卓道法義理貫穿於其中而已,強行支撐開來的地師之道功果,不過是虛浮的外象,是不切實際的聲名!”
“只論及地師之道手段,莫說是年輕時,便是如今的老夫,千個你,萬個伱,老夫鎮壓來都易如反掌!”
“如今敗落,不過是功高欺理罷了,不服!老夫不服!”
聞聽得此言時,那連綿的轟隆雷霆之中,楚維陽只是嗤笑,那聲音不疾不徐,只能教龐師一人聽得個真切。
“不服?生死就在眼前!你不服有甚麼用?”
話音落下時,龐師仍舊笑的譏諷。
“功高欺理,不服就是不服!”
只是這一回,楚維陽已經不想再與這老厭物分說些甚麼了。
功高欺理?築基修士逆伐上境,你也好意思說功高欺理!
真真不知所謂!
唰——!
迴應給龐師的,是楚維陽手中環首刀的破空聲音。
瑩白如雪的一刀斬落,刀芒破空如龍吟一般的嗚咽聲音裡,是龐師那不甘神情的頭顱高高的揚起,是嫣紅的血光在刀身那細密交疊的龍鱗紋路之中兜轉流淌。
而在楚維陽的袖袍搖晃之中,這烏合之衆裡的最後一道幽光遂也落入了楚維陽的掌控與封禁之中。
最後再摘下這老厭物的乾坤囊。
於是下一瞬間,楚維陽的身形猛然間從中躍起。
滿蘊着怒火的聲音如炸雷一樣轟響在半空之中。
“甚麼?上明宮的孟道友?不可能!一面之詞!老厭物!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該死!”
話音落下時,連綿雨瀑打在雲牀上,登時間,連帶着玉石都被轟成了齏粉,被幽深的海水所吞沒。
——
遠空之處,隱匿着身形的諸修面面相覷。
“這……”
“戲有點兒過了,略顯得浮誇了些。”
“沒敷衍你就不錯了,還知道演一演。”
“不然呢,指名道姓的破口大罵?”
“嘿!這跟破口大罵也渾沒甚麼分別了……”
“也是,都指名道姓了,這回遮掩都不好遮掩,消息傳回去,且看上明宮的道友如何應對罷!”
——
靈丘山,坊市外,巨石上。
宗老盤膝而坐,此時間正緩緩地收回了那隔空眺望向東方的目光,折轉回身形來的時候,蒼老的臉上盡都顯露出了純粹的笑意來。
緊接着,老道人復又沉吟思量着,再一翻手時,遂取出了一滿是銅鏽痕跡的香爐來,爐中盛放着的,是一抔漆黑顏色的土,仔細看向外壁時,隱約間,尤還能夠看清楚那銅鏽的腐蝕下,若有若無的“琳琅”二字。
等老道人另一手揚起來的時候,遂又捏着一根同樣漆黑顏色的線香點燃。
老道人將線香插進了香爐中去。
登時間,灰黑色的煙塵便嫋娜着蒸騰而起,只飄至三尺處時,便倏忽間黯滅了去,連煙氣本身都消弭於無形之中。
瞧見這些,原地裡,那老道人只是臉上笑容更盛起來。
“養豬千日……殺豬……一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