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青霓扣額呼宮神(二更!)
這到底是甚麼樣的陰冥鬼物!這樣的陰物又到底是從哪一方森森鬼蜮裡爬出來的!
這頃刻間,那馬面一般的奇詭邪異的存在,遂陡然間在心神之中生髮出了這樣的念頭來。
可是,這樣的念想也未曾持續太久的時間,從那灌耳的魔音,再到反覆折磨自己的大小五衰,本就已經在神元層面病入膏肓的其人,再也難以維持以理智與清明的神智。
一切的激涌情緒,只能夠其人在憤怒之中更爲憤怒,在狂意裡更爲漫無目的的發狂。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裡,其人揮舞着鑌鐵長棍,只得堪堪抵抗着楚維陽的攻伐,而面對着其人的束手束腳,楚維陽在靈光乍現之間所顯照的那同樣奇詭邪異的巫覡戰舞,反而愈發有章法,見得高卓義理以精妙手段。
如是,接連失卻勝機,再看去時,那奇詭的畸變,以及那伴隨着畸變而暈染的五色,已經幾乎要遍佈其人的全數身形。
饒是再如何憤怒,再如何的發狂,這一刻,屬於生靈的本能,仍舊教其感受到了純粹的生死間的威脅!
而這一刻,對於生的渴望,盡皆混同在了那極致的憤怒與癲狂之中。
霎時間,其人放棄了對於那五蘊毒煞之氣的全數抵抗。
此刻,唯有楚維陽的身形隕滅,纔有着他的活路!
“死——!”
極致的嘶吼聲音,其人的全數精氣神,全數的心力,全數的氣勁,盡皆融入到了那一棍裡。
霎時間,罕有的,真正純粹的源於道法的龍吟聲響徹昏黃濁世!
龍吟聲徹!
下一瞬,面對着那破空而至的鑌鐵長棍,面對着那避無可避的凜然殺機,原地裡,尚還處於巫覡戰舞的身形輾轉之中的楚維陽,渾似是真個癲狂了一般。
他不但不曾有着分毫的躲避,此刻,三首以及萬千鱗甲陰靈,齊皆癲狂肆意的大笑着。
“死?你也想救我?你就想要救我?”
“哈哈哈哈!不見死者,何以言死!未曾死過,你怎敢……伱怎敢!”
話音落下時,卻是楚維陽六掌齊皆一翻,朝着那五色洪流推出的頃刻間,他遂直直的立身在那裡。
鑌鐵長棍砸落。
剎時間,那猙獰的身形轟然間崩裂開來,真龍意蘊兜轉回旋,龍相義理化作了代表着生滅的乾坤陰陽磨盤,而在這樣的無上殺伐術的面前,再沒了三頭六臂,再沒了聒噪的人世。
一切的一切,好似是在這一棍下變得清淨而幽寂。
幽寂。
早在楚維陽那六掌推出的頃刻間。
那徜徉在天地之中的五色靈光,那一切暈染在其人身上的五蘊毒煞之氣,在這一刻盡皆兜轉着,從五色凝練成昏黃,進而在昏黃之中,那純粹的顏色陡然間深邃下去。
太陰煞氣法力!
那一朵玄雲顯照出來的頃刻,四面八方的昏黃濁流更爲瘋狂的灌涌而去。
如果說,這昏黃濁流朝着五蘊毒煞之氣的轉化,尚還需得依循着真正高卓的神通經篇運轉的話,那麼這昏黃的元氣濁流,在諸煞淤積的意蘊之中,匯聚諸煞而煉成太陰,幾乎渾無甚麼有序無序的干係,乃是某種自然而然的輕易變化。
而當這輕易的變化本身,在同樣貫穿着另一道的高卓神通經篇的運轉之後。
那是無以言喻的煞氣洪流,在衝入玄雲之中,進而衝入了此獠愈漸得搖搖欲墜的蓬勃身軀裡面。
一切原本被五蘊毒煞之氣所侵蝕的法力、血肉、本源,屬於此獠性命生機的一切一切,盡數在五蘊轉化太陰的過程之中,被陰煞洪流所淹沒!
不見死者,何以言死!
皮囊皸裂,烏血飛濺,骨渣殘碎!
原地裡,其人似是還想要有所掙扎,可是這一刻,在灌注着全身的氣勁,進而砸落這一棍之後,其人那已經畸變到渾如肉身骨臺堆積的身形,已經不允許他再有甚麼樣的掙扎。
而與此同時,那厚重的玄雲遮天蔽日的蒸騰而起,幾乎要將目及所見的一切昏黃濁流盡數吞納入其中。
如是猙獰兜轉的玄雲幽霧之中,漸漸地,一道三頭六臂的身形輪廓從無到有的勾勒出來,漸漸地,在太陰煞氣的不斷淤積與凝練的閃瞬頃刻間,在另一邊的那馬面邪異修士的殞命過程之中,是楚維陽的神魔法相,在陰極生陽的過程之中,向死而生!
太陰煉形!
那顯照身形的頃刻間,楚維陽的神魔法相的氣機尚還有着前所未有的凋敝與跌落,但是頃刻間,伴隨着那沛然的太陰煞氣法力洪流被楚維陽的神魔法相所駕馭,沛然的法力灌涌與洗煉的過程裡,楚維陽的修爲境界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瘋狂的攀升而去!
那頃刻間,是楚維陽的某種渾似是冥冥之間的直覺,只要楚維陽想,依循着九道真形圖錄,他甚至能夠在一息間洞開全數的金丹九竅!
便像是在這昏黃濁世之中的一切前所未有的經歷那樣,楚維陽的五蘊毒煞之氣施展開來時如入無人之境,連帶着,當其本源道果盡數化作資糧與薪柴,成爲楚維陽所熔鍊的煞氣法力的時候,其所轉化的效率,也遠遠地邁過了昔日老螺聖的高卓! 一切的一切,盡皆源於那奇詭邪異的變化,源於其長久的駐足於昏黃濁世之中,源自於其人本身那混朦法力的玄景。
那或許是其人的兇戾之依憑所在,卻成了此刻楚維陽殺伐更甚的要旨與關隘。
但是楚維陽並不想要這樣頃刻間的虛浮境界,一步登天,往往意味着在叩開那道門扉之前,需得要楚維陽耗費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去填補那些缺損與漏下的根基。
而且對於楚維陽而言,此刻暴漲的修爲法力尚還在其次,真正的重中之重,則是那遠遠地超乎了楚維陽想象的渾厚靈韻!
事實上,早在之前於大淵之底,先一步感觸到那涌入的昏黃濁流的時候,楚維陽便已經感受到了那昏黃濁流之中蘊藏的豐沛靈韻。
此刻,楚維陽真正駐足在了昏黃濁世之中,那豐沛的靈韻本身,在此刻的收穫裡面,則是更上層樓!
於是,在這一刻,在這法力與渾厚的靈韻盡皆朝着楚維陽的更高層修爲境界“蠢蠢欲動”的頃刻間,道人身形徜徉在玄雲幽霧之中,將一切的豐沛靈韻盡皆導向了那已經洞開的三竅,以及那三竅之中,真形道種所已經勾勒成的靈韻形神。
而也正此時,那其人狹長的馬臉怔怔的注視着楚維陽那一點點在玄雲幽霧之中愈見得清晰的身形,其人好似是從這頃刻間的道法氣韻的貫穿與牽引之中明白了些甚麼。
又好似是在即將越過那道死生的帷幕之前,一切的憤怒與癲狂盡皆如潮水般散去,其人復又恢復了前所未有的理智。
悲涼落幕時,那張馬臉上,竟然生動的展露出了某種人面一般的感懷。
“皇華……五龍……”
輕聲的念着,伴隨着那肉山骨臺盡數銷蝕在了太陰煞氣洪流之中,那猙獰的頭顱遂也在這頃刻間,一同崩滅成了齏粉,進而在玄雲幽霧的鼓動之中,那灰燼與塵埃全數洋洋灑灑飄落了昏黃濁流之中。
而原地裡,楚維陽的一臂探出,朝着此獠殞命的方向輕輕地一撈。
玄光洞照之際,森森然如陰冥鬼蜮洞開,再等得楚維陽從中抽回手臂的時候,一團幽霧之中,已然是其人的魂魄真靈被楚維陽拘禁在了掌心之中。
此時間仔細的凝視着,這世上生死的帷幕已經足夠洗刷去九成九的奇詭與邪異。
而今在看去時,那甚麼象腿、鱗甲、鬚髮、赤羽,連帶着猙獰可怖的面容,一切身形上的畸變,都在這一刻,從純粹的神形上一點點的消退了去。
漸漸地,在楚維陽的注視下,一道面容蒼白的中年道人的魂魄身形在幽霧之中一閃而逝。
原地裡,哪怕此獠已經殞命,楚維陽肆意徜徉在玄雲裡,仍舊手舞足蹈渾似是巫覡祭禮,緊接着,道人更是將這一道魂魄真靈朝着己身那玄色戰甲的一片空白的鱗片上“塞”去。
“俺把你救下了!可是……可是好怪!三個你,俺只救下了一個!”
“那這是誰?他怎麼沒有那猴臉兒?”
“這是他大舅!俺認得,這是他大舅!”
“說甚渾話!這是他師伯哩!師伯!”
“……”
——
昏黃一界之中,渺遠的不知多麼久遠的天外,濁流之上,混朦的霧靄層雲之中,仔細看去時,一道道神情猙獰的龍相之軀從那厚重的混朦雲海之中若隱若現着。
而在這一片龍相徜徉的混朦雲海之上,則是一尊與雲海一般大小的黃銅道宮穩穩地鼎立在其上。
此時間,道殿內,諸修或是如那馬臉修士一樣奇詭邪異,但卻奇詭邪異的趨同,又或者是其上的邪異之處愈漸得消減,漸漸地又能夠從中窺見些人形。
而且仔細看去時,愈是近乎於人形者,便離着那道殿高臺愈近。
而在諸修的環拱之中,那高臺上,有龍相之軀盤旋,渾如法座一般,復又有一青衣道人,趺坐在龍相之上,端看去時,其身形渾無半點兒畸變可言。
此時間,偌大道殿噤若寒蟬,唯見得那青衣道人的面前,有着混朦水霧凝聚成一面雲鏡,而在鏡中,正展露着那三頭六臂的猙獰鬼物,將一馬臉修士的魂魄往自己鱗甲上按去的畫面。
緊接着,伴隨着那馬臉修士的性命徹底殞滅,這種隔空之間的道法牽繫倏忽間被隔斷。
那青衣道人面前的雲鏡破碎。
如是,道殿內愈漸得寂靜。
好半晌,才忽地聽見那青衣道人的輕笑感嘆。
“好孽畜!這朱明華陽天竟不知從哪裡尋得的這般好孽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