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孩子們的笑臉,然後走到那個破舊的課桌前,將手裡的小野花放下,衝他們附下身子,淚水再次滑落,突然聽到門口響起了鼓掌聲,我笑笑,轉過身,看到謝璞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雙手環抱在胸前,身子斜靠在門上。
我讓孩子們先翻開課本,溫習昨天的功課,快步跨下講臺,向門口走去。
“是你告訴孩子我的生日的吧?”風吹亂了我額前的劉海,我擡手攏攏頭髮,淺笑。
他眯了眯眼,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然後走到我面前,附在我耳邊:“其實是餘生告訴我,今天是你的生日的。”
我有一瞬間的驚訝,然後無所謂的聳聳肩:“已經快奔三的人了,還過什麼生日啊,過生日只會提醒我老的更快而已,不過,謝謝你,這些孩子真的令我很感動。”
他頓了頓,我的胃裡突然一陣翻滾,身體輕晃,慌忙弓着身子,伸手摁在牆壁上。
“怎麼了?”謝璞看到我的不舒服,慌忙伸手扶着我,我閉了閉眼,等到胃裡那陣難受過去,慢慢站直了身子,臉色慘白,緊緊咬着牙想要回到班級裡上課。
“沒事了,可能是吃飯有些不合胃口,我繼續去上課了。”
話說完,剛想轉身向教室裡走去,手腕被人拽住,我的前腳停了下來,轉過頭,以一種特別奇怪的姿勢看着謝璞,他皺了皺眉,想了想:“我還是陪你去村裡的診所看看醫生吧,這樣我也放心。”
“可是……”
他拉着我就走,不管我一步三回頭的反抗,最終,我不得不跟着他一起去了診所,那時候我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女人的力量永遠無法和一個男人抗衡。
到了診所,謝璞摁着我的肩膀,讓我坐在醫生面前的椅子上,對面的醫生看着我們兩個人,然後繼續低下頭在寫着些什麼,過了兩分鐘,她終於擡起頭,放下了手裡的活,然後開口:“把手伸出來。”
意識到說的是我,我慌忙將右邊手臂上的袖子挽到肘部,然後將手臂平放在桌面上,她將手搭在我的手上,然後秀眉微蹙,似是不確定,又擰着眉再次的探了探我的脈搏。
“恭喜你們,你們要當父母了。”她笑着站起身,扔下了手中旋轉的筆。
“不,他不是我的……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懷孕了?”不可置信的重複問道,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漏跳了半拍,喜悅的過後,卻被一種憂傷填滿心臟。
對面的醫生笑道:“對啊,你要當母親了,恭喜你了,從你的脈象來看,寶寶應該已經有快兩個月了。”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麼從診所裡走出來的,只是對謝璞說自己想一個人安靜一下,然後就跑到了後面的大山上,花了整整兩個小時才爬到山頂,大汗淋漓的坐到山頂的大石頭上,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珠,深呼吸,閉上眼睛。
一陣陣冷風吹來,掀起了衣袖,本來炙熱的溫度冷卻下來,感覺大腦清醒了很多,雖然現在我和餘生之間已經走到了絕路,可是,我想,這個孩子的到來,對我來說,多多少少是個驚喜。
曾經,那個孩子在將要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不幸離世,現在,是上天
給我的饋贈嗎?這次,我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孩子,再也不讓其他人傷害我的孩子。
勾脣笑了笑,我睜開眼睛,伸出手,輕撫上自己的小腹,感受這個孩子的存在。
……
榮市的一家酒吧裡,餘生緊緊的握着掌心的手機,然後鬆開手,緩緩將手機放下,他仰頭,將手裡高腳杯裡的液體一飲而盡。
突然,一雙白皙的手緊緊握住了他面前的杯子,他懶懶的擡了擡眼皮,視線裡出現陸深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晃了晃手,陸深坐下,抿着脣看着他。
“你來了,來,喝酒。”餘生苦笑,視線迷離,衝着陸深招手後,身子向下滑了滑,他扶着桌子坐起。
陸深看着眼前一臉痛苦的人,曾經,他以爲餘生一直是一個吊兒郎當的富二代,對待愛情總是隨隨便便的,可是現在看到他這樣醉生夢死,他明白,其實那些表面上看上去多情的人其實只是沒有遇到能夠讓他深情的那個人。
“是因爲江小舟?”他明顯的注意到,餘生聽到他說話時僵硬的右手,然後入目的便是他自嘲的冷笑,看的他毛骨悚然。
“剛纔謝璞給我打電話了,她有了我們的孩子。”
“這不是很好嗎?”陸深真心替他開心,因爲他甚至那種失去孩子的痛苦,只是,看着對面人的表情,他看上去似乎並不開心,反而很難過。
“我不能和她在一起。”他輕頓,尾音裡帶着不可抑制的顫抖。
陸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沒繼續詢問,他想,如果餘生想要告訴他原因的話,他一定會告訴他的,所以,現在的他,只是默契的和他碰杯,不問原因。
絢爛的燈光打在餘生的頭上,朦朧中,他彷彿看到了江小舟的影子,苦澀輕笑,甩甩頭,然後伸手想要觸碰那個影子,結果,只是一閃,那個影子便消失了。
是他親手將她從他的身邊離開,他又能怪誰?到了現在,他才懂得,世界上最遙遠的愛情是愛而不得。
報復她,喜歡她,深愛她,他從未想過,她會成爲他的一根肋骨,拔去的時候會痛的不能自已。
餘生想與你共渡,奈何命運卻如此無情,他記得她所有的樣子,垂着頭害羞的樣子,睡覺時不老實的抱着他將他當成抱枕的樣子,吃醋時強作鎮定的樣子,那麼多的回憶,懷念起來,全都一遍一遍的提醒着他自己,他愛江小舟,只想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可是,想到他自己的病,握着杯子的手用力收緊,卻感覺不到疼痛,陸深無可奈何的輕嘆,愛情這個東西,總是能讓人痛徹心扉。
西裝裡的手機響起,他拿過手機,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着的名字,嘴角劃過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
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之後,我一直很注意自己的飲食,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晚上睡覺前躺在牀上,我總是會躺在牀上,然後輕輕的摸着自己的小腹處感受着肚子裡寶寶偶爾的胎動。
還會像以前餘生那樣,對着肚子裡的寶寶唱着那首動聽的《寶貝》,很多時候,會突然想起餘生,畢竟他在我的生命裡留下了太多痕跡。
只是一件很小的
事情,我都可以聯想到他,然後會暗自裡咂舌,覺得自己太不長記性。
明明他對我的傷害那麼深,我怎麼還會對他念念不忘,究竟是愛一個人難,還是要忘記一個人更難?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間,我已經來到了山區三個月了,如果不是那天在食堂裡的電視機裡突然看到的消息,我想,我會繼續在山區逃避……
那天,我和謝璞一起去食堂裡吃飯,剛剛打好盒飯,兩人面對面坐下,就看到電視裡開始播放的新聞,擡頭間,突然瞥到電視中正在接受採訪的人的身影,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手裡握着的筷子停住,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電視裡的畫面上,他好像瘦了很多,眼底還有很深的黑眼圈,穿了一身暗色的手工西服,領帶規規矩矩的掛在脖間,坐在對面的謝璞看到我停下了動作,詫異的詢問:“怎麼了,嫂子,看什麼呢?”
他扭頭,順着我的目光望去,然後若有所思的勾了勾脣,一副原來是這樣的表情。
我不理睬他,垂下頭繼續細嚼慢嚥嘴裡的飯,他突然大叫:“餘生怎麼突然暈倒了?”
沒有多想,我慌忙擡起頭,看向電視裡的畫面,畫面上一片混亂,我只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倒在了地上,緊緊閉着雙眼,臉色透明的像一張紙。
唰的站起身,腿部碰到了桌角,我痛的皺了皺眉,沒有多管,轉身就要向外跑,身後傳來謝璞的聲音:“嫂子,你去哪裡啊?”
我轉過身,咬咬牙,一臉的堅定:“謝璞,我要回榮市。”
“那你也要等等我啊,我開車送你回去。”他放下筷子,三步並作兩步快步走到我面前,扶着我的身體:“你現在肚子已經大了,要小心,不要着急。”
我用力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以前曾經答應過他,要做一個合格的母親,以前沒有做到,現在我一定會做到的。”
簡單的回到住的房間,手忙腳亂的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我和謝璞回合,轉身就向車子走去。
到了榮市,我對着謝璞支支吾吾的開口:“謝璞,他一定不想接我電話,你能不能打個電話給他,問一下他現在在哪裡?”
謝璞同意,將車子停到了一旁,然後拿出手機,給餘生打電話。
“怎麼樣?打通了麼?”
他搖搖頭,攤開手掌,看着一直沒有反應的手機。
“那怎麼辦?”我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額頭冒出一頭汗。謝璞看到我那麼緊張,慌忙伸手拍了拍我的後背,讓我冷靜下來。
“嫂子,你先別急,我再想想辦法。”他拿着手機,若有所思,最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那個,餘叔叔,你知道餘生突然暈倒的事情嗎?”
原來,他撥通了爸爸的電話,想到他這麼聰明,我不由的衝他豎起大拇指。
“恩,好,我馬上過去。”
他掛掉電話,拍了拍胸脯,自信十足:“搞定,他現在在市中心醫院,我們走吧。”
我的心才慢慢平復了下來,伸手輕撫自己的小腹,如果,餘生他知道了這個寶寶的存在,他會怎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