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怎麼也沒想到,這被囚車關押着的人,竟然是沈華容。
從斷崖回來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過沈華容,當時他們三人全部都埋在了廢墟下,墨修淵沒死,她後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蘇冷的身上,蘇黎彥竟然能逃出去,對於沈華容來說,蘇岑並不在意,可沒想到,再見時,沈華容卻是以這樣的狼狽出現在她的面前。
不過想想也是,墨修淵這人,最厭惡的應該就是背叛了,當初他之所以被擒,沈華容在這裡面摻雜了不少的成分,所以,墨修淵自然是不會放過她的。
蘇岑想通了,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可沈華容顯然也認出了蘇岑,突然猛地向上一躥,就要上前伸手抓蘇岑,只是她的嘴被堵住了,只能瞪着一雙血紅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蘇岑。
眼底的憤恨傳達入蘇岑的眸底,蘇岑眼底淡然無波,毫無起伏,只是靜靜地望着沈華容,看着那幾個暗衛把她制伏住。沈華容一直在掙扎,直到突然她臉上的黑麪滑落下來,露出了一張臉,只是……卻是幾乎面目全非。
廢墟砸下來的時候,砂石尖銳的石塊劃花了沈華容的那張臉,更何況,當時蘇黎彥爲了自保,拿沈華容當了擋箭牌。
蘇黎彥傷得不夠深,可不代表沈華容就能倖免於難。
蘇岑漠然地看着沈華容尖叫着,掙扎着,突然反應過來黑布滑落,更是淒厲地喊着。
直到囚車被推開,蘇岑靜靜地望着沈華容。
沈華容還在怨毒地盯着她,蘇岑想,如果這時候沈華容安然無恙的話,她肯定會撲過來,毫不猶豫地毀了她的臉。
嫉妒就是這麼可笑,明明她在這場局裡,她也是受害者,可沈華容怨恨的,最恨的,卻只是她。
蘇岑對沈華容生不出半分同情,就像是沈華容當年也從未同情過她自己的妹妹一般。
蘇岑等沈華容一行人離開了,擡步開始繼續往前走,雲落自然也認出了沈華容,可蘇岑臉上沒有什麼情緒,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心裡在後悔自責。
如果早一步知道蘇岑即是雲惜小姐,他根本不會與蘇黎彥合作,還差點害了主子。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保護主子,絕不能再讓主子受到半分的傷害。
蘇岑在正午時分提前半個時辰從府外回來,出去尋了一圈,一無所獲。
雖然知道並不是那麼好尋的,可還是失望,只是她這幾年已經能很好的隱藏情緒,離淵並未發現她的異樣。加上他本來靈力就不足,如今維持的也不過是幻化出來的形態,沒有靈力的維持,甚至難以存在。
所以蛇身一直纏繞在蘇岑的手腕間,整個人蔫蔫的,老實了不少。
入夜,九王府陰森可怖的牢房裡,一個身影蜷縮在角落裡,頭垂得低低的,一身的黑,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
突然,一直老鼠“吱”的一聲從人影的腳背上躥過,激起了那人全身的汗毛戰慄,她猛地尖叫着站起身,瘋了一般跑到了牢門前,嘶聲裂肺地喊:“放我出去!我要見王爺……放我出去……你們敢關我試試,王爺回來饒不了你們,我是容夫人……你們這些混蛋……把我放出這個鬼地方……”
可整個牢房裡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也沒人回答她。
只有她自己的聲音迴盪在牢房裡,她是認識這個地方的,這是九王府地下的秘牢,只有得罪了墨修淵,罪大惡極的人才會被關進來。
她甚至還沒有從自己毀容的恐懼中回過神,突然就被從百鬼竹林帶回了這裡,她不甘心,可饒是如此,她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她即使聲嘶力竭,卻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她背叛了王爺。
恐怕如今的王爺,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才得以一解心頭之恨。
可她只是想要他眼裡心裡只看到她一個人而已,爲什麼他要喜歡顏雲惜,現在甚至只是喜歡一個與顏雲惜長得一模一樣的昭華郡主,她們有什麼好,她們能有她對他一心一意嗎?
沈華容不知道在這裡待了多久,直到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身後,居高臨下得瞧着她這模樣,勾脣一笑,一雙陰邪的眼底帶着嘲弄:“現在是不是很恨墨修淵啊?”
身後突然出現這麼一道聲音,把沈華容嚇了一跳,她猛地擡起頭,藉着牢房裡唯一的窗口透進來的月光,沈華容看清了面前的人,突然像是發了瘋一般:“蘇黎彥!你這個畜生,你竟然拿我擋石頭,你還我的臉!”
蘇黎彥全然不顧她的瘋狂,把食指放在嘴邊:“噓,如果你想放棄唯一能救你出去的機會,那你就使勁兒喊,把所有人都喊過來,看看是不是能把本皇子也拖下水,陪你一起死。”
沈華容的聲音驀地戛然而止,彷彿被掐住了脖子的烏鴉,瞪着血紅的眼珠子,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你……是要救我出去?”
“怎麼?你不願出去?”
“願意!願意!你快把我帶出這個鬼地方,我一刻鐘都不想待在這裡……”這裡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她要出去,要出去!
“快快快……”沈華容瘋狂地催促着,只是蘇黎彥嘴角卻是勾着陰測測的笑:“你甘心?”
沈華容一怔:“什麼?”
蘇黎彥蹲下身,與沈華容對視:“你真的甘心就這樣走了?你白日裡看到蘇岑是什麼感覺?她現在又與墨修淵在一起了,你所做的努力全部都抵不過蘇岑那張臉,你就真的甘心就這樣走了?讓她們這麼在一起?”
蘇黎彥一連說了幾句,沈華容腦仁開始疼了起來,臉色也愈發的不好看。
牙關咬得咯吱作響:“你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讓你再考慮兩天罷了,你如果真的要走,看在你救了本皇子的份上,本皇子可以救你出去,只是,剩下的就要你自己想了。”
蘇黎彥詭譎地笑了笑,他相信她會同意的。
有些人對人的執念太強了,她當初竟然肯爲了墨修淵不惜毀掉他,那麼,她就不可能真的忍受得了墨修淵與別人在一起,所以,她最終只能是自己的踏腳石……
蘇黎彥腦海裡想起在毒障峰看到的巫脈,眼睛蹙然發亮。
如果他也能擁有與那怪人一模一樣的能力,那麼,他別說是得到東璃國,甚至統一三國都不是問題。
蘇黎彥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他兩日後會再來,到時候,恐怕就是他開始實施計劃的時候了,他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九王府,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等他無聲無息地出了九王府,到了一處隱蔽處,才把自己腰間纏繞的一塊玉石拿了出來,玉石在月光下泛着熒光。剛拿出來,就被一道無聲無息出現的身影奪了去。
蘇黎彥有些不甘心,可想到自己還要依仗這個人,只好收回了視線,討好道:“高人你這玉石可真有用,果然我戴了之後,斂了所有的氣息,那些武功高強的人甚至都沒發現我的存在。”
蘇黎彥眼珠子轉了轉,臉上覆了東西,當初爲了搶奪巫脈,他們掉進了那黑水裡,等身體好了之後,發現他自己的肌膚竟然變得與那紅眼珠的怪人差不多,只好把全身都裹了起來。
本來他費了不少功夫逃出生天,卻被墨修淵派出去的人追殺,幸虧遇到了這個高人,不過他到現在都拿不準這高人的心思。
他肯幫他,卻又不肯以真面目見人,不過蘇黎彥也無所謂,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那人只是沉默地看了蘇黎彥一眼,一雙幽深的眸底半分情緒皆無,只是掌心一動,突然催動了手裡的玉石,那玉石裡竟然有一個極小的蠱蟲爬了出來,隨即有熒光瞬間迸射而出,虛晃間,蘇黎彥彷彿看到不遠處九王府的府門晃了一晃,隨即再看已然恢復了正常。
蘇黎彥一愣:“高人,你做了什麼?”
那人這才涼涼開口,只是聲音嘶啞難聽:“你還真的以爲你能順利進去?不過是我改變了九王府的部分格局罷了……”說完,不再理會蘇黎彥,驀然轉身,裹緊了頭上的披風,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黎彥愣了半天,突然眼底閃過狂喜:他……這是真的遇到高人了?
同一時刻,原本靜靜蜷縮成一團的離淵猛地執起了蛇身,金瞳縮起,細細察覺了一下,蛇眸底有銳利的光一晃而過,蛇尾一擺,就要往外游去。
在離淵一動的時候,蘇岑也睜開了眼,眸色微深:“怎麼了?”
離淵蛇眸轉了轉,並未言語,他只是剛纔那一瞬間覺察到了怪異的力量,讓他周身有種不敢的情緒在躁動。可再探,卻發現不了什麼,畢竟如今的身形,包括這個小金蛇的蛇身都沒有靈力,可剛纔給他的感覺太過奇怪,離淵思慮片許,還是想要去一探虛實。
離淵往外游去,蘇岑快速披上衣服,跟了上去。蘇岑剛打開房門,雲落也出現在蘇岑身後,緊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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