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歆正開解着阿婉,突然意識到一個要命問題:他在建冰橋時,忘記施法增加濾絲網了。
五福道除了具有仙力,更適合仙體輪投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作用就是:追蹤神仙歷劫的過程。
任何投生歷劫的仙體,只要從五福道過,就會粘上鎖仙絲。憑藉鎖仙絲,任歷劫者躲到哪個角落,都能被酆都城輕而易舉的察覺。
琴卿的凝魂雖然只在五福道的入口滾了一遭,但很可能已經粘上了鎖仙絲。若是那樣的話,即使他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幫她改變往生道,她也隨時有被鬼差發現的危險。
“看來悟空還需再等我們一天半晌的功夫!”陶歆頗爲無奈的嘆一口氣。
午飯時,陶歆又去給流桑送菜。藉着這個機會,同他轉達318的請求:這些日子做菜多,佐料下的也快,該補充採買些佐料了。
流桑本來不大樂意,但一想到最近他和那幾位鬼帝過得,的確比往常舒心,終於還是點頭同意了。
318當然不能出去了,因爲他還有着烹飪的重任在肩,採買的任務自然而然的落在陶歆和阿婉頭上。爲了防止他們兩個此去人世作惡,流桑專門給他們倆繫上了鎖魂絲。
……
233和384繫着鎖魂絲出了酆都城,乖乖晃『蕩』着去了人間。阿婉和陶歆則閃身從大桃木下出來,變回往常模樣。
“走吧!有悟空的毫『毛』作掩護,咱們可以專心的尋找琴卿投生的人家了。”
陶歆放出一隻噬絲蝶,和阿婉一起,一路追蹤到一處繁華所在。
在一所大房子裡,一個女人躺在牀上,旁邊放着新生的嬰孩,她看孩子的寵溺眼神能把堅冰都融化了。
阿婉親眼看見那噬絲蝶落在孩子的額頭上,她卻依舊不大相信:“這孩子看着蠻健康的,又出生在這富貴人家,應該能沒災沒難的平安長大吧……難道是因爲咱們的出手,改變了這孩子的命運?還是說是嬰孩道出現了什麼問題?”
雖然說盼着一個孩子死亡是不人道的,哪怕這個孩子就是琴卿投生。但只有琴卿憑着此次投胎,來一次最快速的生死變更,她才能可能在之後的投生中錯開情劫齒輪的碾壓。所以阿婉看到這健康的孩子,倒有些不放心了。
陶歆又彈出幾隻噬絲蝶,加速消解完了小琴卿身上的鎖仙絲,然後才扭頭對阿婉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吧。你若不放心,咱們就在這兒看着,反正時候尚早。”
阿婉偷偷掩嘴而笑,有了之前的打臉經驗,陶歆連話都說得保守、嚴謹許多。
他們兩個隱形人就那麼大咧咧坐在一旁,因爲屋內悶熱、空氣流通不暢,不覺有些精神恍惚。
就在他倆快要睡着時,一個男子快步走了進來,俯身就朝那美『婦』下拜:“夫人!夫人辛苦了!爲夫來遲了,實在是罪該萬死!”
阿婉嚇了一激靈,睡意一掃而光,再打量此刻來人,不由愣住了——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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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歆也看清楚了男子的長相,眼神裡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厭惡和鄙夷——易牙!
美『婦』看自家夫君歸來,對她又是賠禮又是溫存,疲憊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老爺何必如此見外,妾身能爲老爺生下子嗣是妾身的福分……”
此刻的易牙已年逾半百,正是齊桓公身邊的紅人。因爲留宮做宴,他錯過了自家寵姬的生產。雖然他膝下已經有了四子五女,但秉持多子多福的信念,他對眼前的孩子也是一樣珍惜。
“是男孩還是女孩?”他把孩子抱在懷裡,仔細打量孩子還未長開已見豔『色』的眉眼。
“產婆說是個男孩呢!”美『婦』覺得有夫君在側,又添弄璋之喜,人生完滿如斯可以知足矣。
雖然美姬不可能騙他,但易牙還是想親眼確認自己的五小子。他伸手掀開嬰孩的襁褓,看向他的兩腿之間,突然之間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這哪裡是什麼孩子!分明就是個妖怪!那該死的穩婆爲了哄騙錢財,只說出一半答案。她怎麼不說這孩子也是個姑娘呢?!
易牙氣到渾身發抖,恨不能此刻就摔死這怪胎。但考慮到家醜不能外揚,他強笑着對美姬說:“家裡的『奶』娘已經請好了,這孩子還是叫爲夫抱到別屋吧,也省得妨礙你休息。”
美姬含笑應允,完全不知她同孩子這一別就是黃泉相隔。
“怎麼回事?”易牙抱着孩子急匆匆的離開,而阿婉和陶歆並未錯過他情緒的異常。
“走,跟過去看看!”
易牙抱着孩子走出庭院,胳膊沉重的如負千斤。他自問自己沒做什麼孽,怎麼就得了這麼怪胎?!
怔怔愣愣、癡癡傻傻,他晃悠到自家的水井旁。他對井口比劃着,正想把孩子一跑而下,突然耳邊回想起齊桓公的話:“寡人嚐遍天下美味,唯獨未食人肉,倒爲憾事……”
一個念頭在易牙心頭閃過:一個孽胎留下也是禍害,倒不如臨死之前再爲他孜孜以求的功名利祿做些貢獻。
想到這裡,他重新把那嬰孩攬入懷中細細觀看。那孩子稚嫩而柔軟,帶着無比的生機與活力,眉眼彎彎、鼻子挺直,倒有他的幾分影子。
虎毒尚不食子,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太泯滅人『性』了?易牙看着孩子半眯的眼睛裡隱隱有如水光澤流轉,一時間又心軟下來,忍不住一陣自責。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要不還是留他一條『性』命?易牙抱着孩子復往回走,但幾步之後他又停了下來——這種怪異模樣,即使活着又有何樂趣?若被政敵知曉,他祖宗十八代的臉就全丟了!更不用說他的似錦前程了!
這麼想來,孩子還是不能留下!既然他怎麼都得去死,那把身子留下,償還他寵姬的十月懷胎和自己的物資供應又有何不可?!
……
易牙來回於廚房和水井之間不下數十回,終於他做出決定:進廚房!
“他這是做什麼?『奶』娘會在廚房裡麼?”阿婉不解的問陶歆。
陶歆眼前、心裡一片黑暗。自古困窘飢寒的年代他未少見,當然也見慣了易子而食的慘事,但像易牙這種貪得無厭、滅絕人『性』者,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見。
廚房裡的孩子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悲慘命運,徒勞的發出一聲小貓般柔弱的哭聲。之後,紅『色』的血『液』濺上白『色』的窗櫺,氤出一朵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