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裡,肖鮮的身體僵硬的如一塊石頭。她屏息望着趙高,等待着他最終的決定。
“嗤——”趙高笑出聲來,“原來我說的話你記得這麼清楚吶?那好啊,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尋找那幾個孩子。”說着,他轉身而去,坦『蕩』的把整個後背暴『露』在肖鮮面前。
籲!肖鮮用手拍着胸口,心裡鬆一口氣的同時,不禁又犯了思量:他怎麼這麼快答應了自己的請求?是過度自信?疏忽大意?還是壓根就沒想要害自己?
她刻意壓住步伐,適當的與趙高拉開距離,只綴在他的身後遠遠的跟着。而趙高心知肚明她的一切想法,卻不說破,只任由她草木皆兵的提防着。
他們就這麼各懷心思的一前一後走着,中間間隔的距離幾乎能隔條河。後邊的人嚴陣以待,前邊的人卻從容不迫。
因爲肖鮮所有的精力都已用在留神趙高的一舉一動上,所以她壓根兒不知道:走在前邊的趙高,此刻嘴角正掛着抹玩味的笑容。
原來,早在土地廟時,趙高就已經想清楚了一點:肖鮮不是他的敵人,應該也不會對他的大計構成威脅。
入夜時,所有的香客都已離開,她本可以選擇就在廟裡動手,可是她寧肯多走這些個冤枉路,也要把兕心魔引至荒院。這就說明:她對神仙存在着難以消解的忌憚——一個小小的土地公,她都不想或不敢驚動,她又怎麼可能把他魔尊的身份告知仙界?
所以,她不是他的敵人,他也沒必要事事隱瞞她,或千方百計除掉他。更何況,她還有拿得出手的廚藝,勉強可以滿足他挑剔的味蕾……
不需遮掩身份,能夠光明正大的以魔尊身份除掉荏無心,這叫趙高心裡感到輕鬆和愉悅;但叫他更加愉悅的,還是此刻肖鮮隨時可能崩斷神經的傻樣。
他決定逗逗她,所以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了下來。
“剛纔,你是不是聽到荏無心叫我魔尊了?”他目光灼灼的望着肖鮮,等待着她看似隨時有可能送命的回答。
肖鮮看見趙高轉身,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她握緊了手中的魅刀,接連往後退了幾步。
“你……你剛纔說什麼?我……我耳朵不好使!”她結結巴巴的問。
咻!一陣風颳過,趙高已貼近肖鮮的身體,他又換一個說法問道:“荏無心叫我魔尊,你怎麼看?”
我特麼能怎麼看?!肖鮮望着趙高眼瞳裡的自己,真的是欲哭無淚。如果說趙高相信了她的說辭,又幹嘛把催命的問題重申一遍?他和她有什麼仇什麼怨?爲什麼他就要存心『逼』死她呢?!
“什麼魔……魔尊……我……我不懂,那玩意兒能……能吃麼?”她趕鴨子上架,只能再次開口爲自己辯駁,哪怕那理由爛到她自己都不相信。
“嗤——”趙高笑出聲來,他伸手慢慢撫過肖鮮的臉頰,滿意的感受着她臉上激起的一層雞皮疙瘩。“你連魔尊是什麼都不知道麼?讓我來慢慢告訴你!”
“不必!”肖鮮鼓起勇氣打斷他的話,“我……我不想知道……”
“那可不行!”趙高另一隻手託着肖鮮的腰,感覺她後撤的身子隨時都有可能把自己折成兩半,這才大發慈悲的與她拉開一點距離。等她的腰部肌肉稍微鬆弛一些,他才喃喃着說道:“所謂魔尊,就是魔界最熱情、最匡扶正義的魔……所以,遇見我是你的榮幸!”
“是是是,榮幸之至!”肖鮮從未見過這般無恥誇耀自己的人,胃裡頭好一陣翻江倒海,但這一刻,她除了剋制和認同,再沒有別的選擇。她心裡涌起一陣悲哀,如果她還有她的陶哥哥守護,或者她已飛昇至九尾靈狐,她又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趙高自己都不知道,他怎麼就信口說出這般厚顏的言論。但沒等他自我反省,更叫他驚駭的話已脫口而出:“你也覺得榮幸吧?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作我的先使,以後永遠同我一起分享這無盡的榮光?”
“不要!”肖鮮毫不猶豫的回絕,完了之後纔看着趙高陰沉下來的臉『色』一陣害怕。她瑟縮一下脖子,小心的給他解釋,“你別忘了,你還是這大秦的趙大人。倘若你(一個太監)身邊老是有位女子出現,別人難道不會覺得奇怪?”
“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趙高摩挲着下巴,完全忘記了肖鮮日常總以男裝示人。他只思量一下,便又開口說道:“你可能忘了,本尊的壽命可不止這區區幾十年。幾十年後呢?本尊若回到南俱盧,你這個理由就不成立了。”
雖然趙高的眼神看着很是認真,但肖鮮就是覺得他這是在隨意戲弄她。她氣得幾欲吐血,但卻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那你給我些時間考慮一下?畢竟距離你回到南俱盧還有一段時間。”她被趙高『逼』的緊了,只能使用“拖”字訣。
“好,那就這麼一言爲定!”趙高答應的爽快,隨即鬆了她的腰又往前走去,好像剛纔的一幕完全沒有發生過一般。
肖鮮愣一愣神,許久才醒悟過來:雖然趙高剛纔的舉動叫她很是反感,但他從始至終都沒把她化歸到敵人的陣營。也就是說,他壓根兒沒打算殺她,至少在他還是趙高時……
她不明白趙高是怎麼想的,今夜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又是怎麼發生的。現在的她,一個頭漲的有兩個大。要不是她還記掛着那幾個豆丁兒的安危,她此刻真想一走了之,再不見這個叫她煩心的趙高。
其實,肖鮮不明白的這一切,趙高又何嘗明白?說好的只是戲弄她一下,怎麼就變作封疆大吏了呢?什麼叫先使?難道還要排在他曾經有過的左使和右使之前嗎?
他加快了步伐,飛速朝着土地廟的方向走着。至於身後的肖鮮,他一眼都不敢回頭去看。只怕回頭的剎那,再生出其它『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的南俱盧,又何嘗禁得起他這般製造官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