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一半,阿婉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她脊背不自覺的僵硬了一下,卻不敢回頭去看來者是誰。
“咦,怎麼你自個兒回來了?小刀呢?”胡賽花嘴裡塞着一塊烤肉,含糊不清的朝阿婉背後問道。
“他不餓,叫我們先吃。”小白才說這一句,人已到阿婉跟前。他從容坐下拿起一雙筷子,淡然的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好像他沒喊過阿婉小狐狸,也沒親眼目睹她和小刀的決裂。
阿婉沉默的往嘴裡扒一口菜,鹹甜苦辣什麼滋味也品不出來。她覺得嗓子裡像塞了一團棉花,堵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多希望小白再說些什麼,只要關於小刀的。哪怕說他在屋裡咒罵她,說他想殺了她,也比現在輕飄飄的一句“他不餓”要好得多。
“太好了!”胡賽花拍着巴掌道,“他不餓就叫他去尋夢晶唄!說不定我們一頓飯吃完,我和他的把柄也奪了回來——那我們即可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啦!”
“嗯,希望他這次找到夢晶。”小白咽盡嘴裡的菜餚,又抿一口『乳』羹,而後才徐徐說道。
“這次肯定沒問題!我們都『摸』到夢魔的老巢了,他還能對我們撒謊?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毒念央雙眼放光,透過斜前方的空氣,似乎已經看見大片自由、美好的天地。
他們在說什麼?阿婉沉默的往嘴裡扒着飯,心中不僅暗暗驚異。不過小半天功夫,怎麼感覺自己被排除在這個小團體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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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理着他們的對話,大致理出以下頭緒:第一,小刀第一次尋找夢晶並無任何收穫;第二,他們找到了夢魔藏身的地方;第三,小刀不甘心徒勞無功,所以又依着新地址繼續去尋找了夢晶了。
這個傻子,他怎麼又一個人去呢?如果這次還沒有收穫呢?誰能證明是他沒找見,還是夢魔撒了慌?
她把筷子放下,一臉的凝重恍惚:怎麼感覺哪裡怪怪的呢?
“誒,這果碎卷真好吃,嚼起來一包融糖呢!”胡賽花暢想完了美好未來,胃口更是出奇的好。他伸手去夾最後一面卷兒,卻被毒念央眼疾手快攔截。
“你怎麼這麼自私?右使一個還沒嘗呢!”
阿婉充耳不聞他們的爭執,只愣愣的呆看着兩雙筷子碰撞間閃動的光澤。
金環魔蜂……她不自覺的又想起那些無處不在的金環魔蜂。如果嗡金想看到自己的醜聞,想看小刀和自己爭執,那麼對於小刀,她又想看到什麼?
——臣服!那麼強大的力量,那麼高貴古老的血脈,若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種自豪和得意簡直衝破天際。
所以,小刀和自己疏離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他還會和小白他們疏離。而夢晶就是嗡金下手的最好契機。
所以,小刀這次取夢晶也會無功而返吧?
阿婉理清了思緒,愈發堅定了這種想法。爲了最終的一擊命中,她必須忍受這些已經預見的挫折和疼痛。
“籲——”她長嘆一口氣,放下筷子。“我吃飽了,對於糖的熬製,我還有些新的想法想要嘗試,所以便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阿婉離開之後,三人面面相覷:她又怎麼了?剛纔不還好好的呢?
五人的飯桌突然少了一少半人,剩下的三個也越發覺得掃興。他們草草往嘴裡又夾了幾口,然後便各自散了。
……
阿婉一人蹲在小天井處琢磨着各『色』甜品,只把糖漿提純、去『色』、融入各種顏『色』和味道,便製出了上百種的新品。除此之外,還有結晶、雕琢、混入其它食材……每次又有新的靈感碰撞和收穫。
就這樣忙碌着,不知不覺一晌時間又過去了。傍晚時,更多的魔怪慕名涌到這裡,爲的就是體驗那闊別已久的甜蜜和富足。
阿婉邊應付着熙攘的魔羣,邊冷靜琢磨着現在的局勢。
很明顯,她的熬糖法有效的替代了嗡金限供的蜜糖。爲什麼嗡金直到現在還按兵不動?是金環魔蜂沒把消息傳遞給她?還是自己想多、想錯了?還是她在籌謀更狠命的一擊?
腦子裡消化不動發問題阻礙了她的行動,分糖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竟然停了下來。
就在她發愣的檔兒,樓上大廳裡突然爆發出激烈的爭執。
“你懷疑我?”
“我沒有……我不過在陳述事實而已。”
“事實?你再‘陳述’一個我聽聽?”
“好話不說第二遍。再說,你是哪位?我幹嗎要聽你的?”
“找死!”
幾聲金屬碰撞之聲過後,門哐的一聲合攏。
阿婉的某種猜測得到證實,她聞着鍋裡的甜香,忍不住在心裡又嘆一口氣。
“姑娘的手藝真好,比才去的彭廚也不遑多讓呢!”一個話說不清楚卻偏愛嚼舌的小魔怪,喝一口甜湯後忍不住由衷的感慨。
“嘁,你才知道?聽說大王因着阿婉的手藝,準備由她接頂彭廚呢。”另一個魔怪爲顯示自己的優越,拋出了更勁爆的消息。
“真的?”
“那太好了!”
圍攏的魔怪忍不住的讚歎,他們本來還爲偷來阿婉這兒吃甜品而覺得心虛呢,現在一聽連大王都認同了,更覺的稱心如意、喜不自禁。
“就這消息就把你們哄得這麼樂呵了?沒出息!”魔羣裡少有的幾位男子忍不住嘲笑它們。
“嗡金大王可是看中了阿婉姑娘的廚藝,準備封她作次大王的!往後,你們想吃多少甜的都沒問題!”
“太好了!大王萬歲!萬歲!”
阿婉心裡一陣冷笑:這嗡金還真是好手段!不過紅口白牙幾句話,就哄得魔怪們現場大『亂』,更重要的是:接着它們的聲勢順水推舟,輕而易舉便把她劃到了小白他們的對立面。
只是單着一點,到底有些單薄吧?她不信小白會這麼容易上當受騙,所以不動聲『色』間,她又擡頭望向樓上的大廳。
大廳的窗子依舊敞開着,小白似有所感,就那麼低頭對着她的目光,眼神澄澈而信任。
他信自己。
像得到了某種保證,阿婉的心安穩的放回肚子裡,她重新低下頭,“心無旁騖”的給他們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