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叫我自證什麼?”阿婉沒料到小白會因爲她的放棄而大爲光火,心裡突然覺得暖了許多。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一句無心問話,卻把他心裡僅剩的星點閃亮給撲滅了。
自證什麼?!
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傷小刀的心?若你只是安安分分的熬糖,又怎麼會搭上了嗡金那個女人?魔怪們說你要做次大王,你怎麼沒一句謙讓、推辭?你喜歡的女人到底是誰?毒念央還是嗡金?
還有!
殺死彭惜霜的——到底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早把一切算計好了,只等着他死後取而代之?
在南俱盧的一隅苟活,就真的比作燈引值得?
你的大仇不報了?你的孃親不要了?
許多的話在小白的舌尖翻滾着想要咆哮而出,但在理『性』的堤壩阻攔下,全都化作無聲的嘆息。
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呢?無論她的品行如何,她的妖神血脈都已註定了她作燈引的宿命。無論她逃避還是接受。
所以,自己又難過什麼?叫她辯白什麼呢?無論她是好是壞,無論她是不是用魅刀殺掉了彭惜霜,自己都要把她毫髮無損的帶出空難塹!
阿婉看小白微張着嘴,一直等着他即將出口的話,但他的嘴巴卻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
“你想說什麼?”她歪着頭問他。
“嗡金絕對沒你想的那般好,諸事小心。”小白斟酌半天才說出着一句。潛臺詞就是:別特麼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阿婉一愣,猛的一把抱住小白。還是他“最理解”她!
她正感慨萬分時,一隊魔怪卻擡着個幾個木桶搖搖晃晃的過來。
“次大王!大王聽聞您這兒熬糖出了些小意外,特意囑咐我等過來給您送化醴『露』。”
“化醴『露』?那是什麼?”阿婉聽得莫名其妙,但卻對這個奇怪的名字留了心。
“大王說您上次給她送的糖漿裡發現了醴蟲,這種蟲子嗜甜如命,只有在濃糖之下才能生存。她擔心您熬的其它糖漿裡也有這種蟲子,所以特意囑咐我們把這些化醴『露』送來。”
“怎麼判斷有沒有中醴蟲?”阿婉連嗡金手下的連篇謊話都懶得糾正,只想儘早幫滾得滿地的魔怪們解除痛苦。
“又痛又癢……痛苦不堪!”
“沒錯,就是這樣!”那手下話音未落,地上的魔怪們已拼了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恨不能把整個腦袋都扎進桶裡邊。
胡賽花眼疾手快佔住一桶,直餵過毒念央喝過,這才撒手丟開。
痛苦煎熬解脫,所有的魔怪都脫力的仰躺在地上。毒念央也躺在那裡,感覺血脈裡涌動的疼痛和瘙癢退去的同時,心裡頭一棵幼苗也隨之死去。
“既然次大王的危機已經解除,那小的們就告退了。”手下收拾着木桶離開,都已走出幾步了,又回頭對阿婉道:“哦,對了,大王還說了:您玩夠了就回平天廳,她等着您呢!”
我去!臨走還不忘黑老子!阿婉自以爲得了小白的信任,內心重新充滿了力量,除了暗罵一句粗俗髒話過癮,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琢磨着怎麼和嗡金死磕。
再說小刀這邊兒,飯都沒吃就又趕赴可能藏有夢晶的地方。
和阿婉的預見不同,他這次找到了“夢晶”。只是那夢晶不是他的,而是別人的。
幽暗的房間裡,幾個半透明的膠質閃着淡淡的光。
夢晶!他對這個延遲出現的收穫欣喜若狂。他伸手去拿距離最近的夢晶,哪料手才觸碰到那軟軟的、晶瑩的膜,裡邊涌動的光澤便流泄出來。
那是白裔的夢。
夢裡邊,他喜歡上一個小姑娘。那姑娘不過髫齔年紀,卻生的一肚子的鬼主意。他私心以爲,只要好好加以培養,總有一天她能成爲一個和他旗鼓相當的對手(伴侶)。他千方百計把她留在身邊,哪料造化弄人,那姑娘竟然喜歡上了他的兄弟。
他以爲他偷偷喜歡那姑娘的靈魂,和他的兄弟並不衝突;直到無意間撞見她沐浴的窈窕身影,從此魂牽夢縈……
小刀回過神時,夢晶裡的內容已流瀉殆盡。他望着手指上殘留的微光,感覺比吃了個蒼蠅還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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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過是個夢——都是虛假的!他安慰着自己,好半天才把目光鎖定在一顆盈藍的夢晶上。
這顆夢晶是毒念央的。
在她心裡住着一個男子。所以空付了那般豐腴曼妙的身姿,喜歡上一個女孩,在她夢的王國裡,她和那女孩兩情相悅、甜甜蜜蜜……
啐!不過要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夢晶,怎麼就這麼難呢?再遇到這些個糟污,自己的眼睛非瞎了不可!
小刀又『摸』向一顆金『色』的夢晶,依舊不是他的。
綠『色』的、白『色』的、黑『色』的……到了最後,只剩下一顆粉『色』的。他猶豫再三,終於還是伸出了手,然後他便看見了阿婉。
這居然是阿婉的夢晶?!他欣喜若狂又忐忑不安。
如果他此時收手了,那麼一切都還來得及。但他到底心存僥倖,以爲會有驚喜和奇蹟出現,所以才傷的更深。
阿婉的夢裡,只有她自己。
她就像一個精通變臉法術的魔女,遊刃有餘的應對着別人的愛慕。
被人愛慕她的『性』格和腦筋,她轉臉嘲笑那人的虛僞和迂腐;被人愛慕她青春的身體和善良,她又嫌棄那人愚笨和粗魯;就連女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也只是偷偷對着鏡子沉醉:你怎麼可以這麼完美?
……
小刀從夢境中醒來,認知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到底夢是相反的還是日有所思?到底什麼纔可以作爲衡量人心的標尺?言行?那它和夢裡的言行又有什麼區別?
回想夢與現實的種種,他信任的白裔和阿婉突然都變了模樣。他一時糊塗了:到底是他變了?還是他們變了?他怎麼覺得什麼都看不懂了?
經歷了幾場幻夢,他從幽暗的房間裡出來,手頭什麼都沒剩下,但他的心裡卻多了許多原本沒有的東西。那些東西不可描摹,自帶情緒和力量,輕而易舉的毀掉了他內心的牢固支撐,害得他連再見白裔和阿婉的勇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