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空難塹的大王,嗡金在無數的場合說過無數的謊。但沒有哪一次叫她像現在這般忐忑的。
她深知暗詭此番建言的私心;卻還是冒着惹惱小刀的風險,把這個一戳即破的謊給說了出來;究其根源,還是緣於對駕馭小刀的不自信。
不知是入戲太深,騙得自己也相信了;還是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和熱情;此刻的她,在小刀質疑的目光中竟然緊張的如一個孩子。
他會直接問出口,還是一走了之?她作着最壞的打算,不敢擡眼去看小刀。哪料耳旁卻突然聽到一聲嗤笑。
“我有那麼好麼?居然能叫你守着一塊不屬於你的夢不願丟手?”小刀說着話,身量突然拔高。不過眨眼之間,竟變作了另一番模樣。他的笑容疏懶帶着憊賴,卻叫嗡金的心臟都錯漏了節拍。
他居然從夢裡走了出來?嗡金愣在當場,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夢晶裡的畫面一幀幀在她眼前飛過,似乎他溫存以對的女子就是她一般。
小刀看着嗡金癡傻一般的模樣,心裡暗自唾棄一口,但面兒上卻越發和善寵溺,還不忘過擡手間,把她耳鬢處的一縷碎髮掛到耳後。“走吧!你不是要陪我喝酒?可別因此壞了興頭!”
暗詭本來還在嗡金身後侍立着,但看見他一隻手攬着嗡金的肩轉身,不覺刺目異常。
不該呀,怎麼他的計謀不靈光了?照他計劃,小刀本該甩袖走人呀?怎麼沒了夢晶,他反倒殷勤起來?難道他聽錯了?
暗詭正百思不得其解時,突然看見小刀回頭朝他嘲諷一笑。
現在的小刀比他高多半頭,身高和容貌佔據着優勢不說,長長的胳膊還輕鬆的圈着嗡金的身體;再加上這意味深長的笑容,簡直能把他給直接氣死了!
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暗詭在心裡憤憤的想着,卻拿小刀一點辦法也沒有。現在的他身爲一個侍者,連選擇隨意離開的權力都沒有,又怎麼可能在和的他明爭暗鬥中取得勝利?
“好,咱們喝酒去!”嗡金臉頰紅撲撲的,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又哪裡還有功夫再看暗詭。
“哎呦,你們倆喝酒便還罷了,偏偏還請了我這個孤家寡人來作陪?太傷人了!”小白對他們的舉止很不滿意,大咧咧指着暗詭道:“我看這小子長的還不錯,不若叫他來這邊兒陪我?”
小白一看暗詭想走,連忙放聲攔截。
開玩笑,之前他鼓動脣舌達到了既定的目的,現在還沒見一點不好的端倪就想開溜?這世界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說好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嗡金聽了小白的話不由遲疑了一下,若是別的男侍,她自然樂得同意。但這個男侍不是別人,不僅和她同過牀,更是她還不時需仰仗的臂膀。在他幽怨冰冷的眼神裡,她可做不到從容和享受。
“誒,別那麼小氣嘛!不過一個男侍,難得小白喜歡,你就順應一下他的心意唄!你大概還不知道,他可是一個仗義又聰明的朋友!”小刀也加入勸說行列。絕不能叫這小子走!他走了,自己的戲演給誰看?!
“聰明?這怎麼證明?”嗡金不想在這件事上妥協退讓,所以只下一意識的延伸着話題,拖延着她的決定。萬一幾句話後小刀改變了主意呢?她不放棄這種期待。
小刀沒料到嗡金會這麼說,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所有認識小白的人都知道小白的聰明啊,這要怎麼證明?每個人給她說一句?她也得相信啊!給他出個謎題?只要謎題就有答案,只要有答案就有人知道,只要有人知道,就無法衡量誰更聰明一些啊,更何況這題叫誰來出呢?這簡直就是個死循環呀。
小刀正值犯愁之際,卻聽小白一旁說道:“這個好證明!那就恕我直言了。”
“什麼?”嗡金擺出拭目以待的姿態。
“之前,你們說沒找到夢晶是在撒謊吧!”小白一句話戳破了他們此刻正好的氣氛,又把他們重新帶回到開頭的緊張、忐忑和尷尬。
“你……你怎麼血口噴人啊?!”嗡金下意識的想要否認,但才說出一句質疑就又被小白滔滔不絕的話語淹沒了。
“我沒有血口噴人。我不僅知道小刀的夢晶沒有丟,還知道你把它藏在了哪裡。要不咱們一起進去,我找給你看!”
“這……不必了吧!”嗡金竭力想控制住面部的表情,但卻愈發顯得緊張不安。早知還有這麼一遭,她還不如一開始就說實話呢。她忍不住擔憂的往臥室裡看一眼,但這小動作卻沒躲過小白的眼睛。
叫他進去找夢晶嗎?萬一他真找到了怎麼辦?不叫他進去臥室尋找嗎?若他是信口胡蒙的呢——她對小白聰明與否這個問題還是比較在意的。
“怎麼樣?到底要不要我進去給你找夢晶?”小白對嗡金的臉『色』視若無睹,只強勢的『逼』問她。
嗡金腦袋飛速轉動,須臾之後終於想到了既能考驗小白,又能不叫自己出糗的萬全之策。
“哦,我想起來了!那夢晶好像在桌子西北角放着吧?你們等着,我這就去看過給你們拿回來。”
她裝作腦袋突然記起的模樣,卻不知道小白做出的各種判斷都是基於她的動作本身。
“大王記錯了吧?那夢晶分明是在桌子的東南一角放置着。”
小白看見嗡金的眼睛不自覺的往右移,還刻意強調夢晶所在位置,瞬間猜出她是在撒謊。他深諳這種騙人小把戲裡的隱秘,揚聲糾正了她話裡的錯誤。
他怎麼知道的?!難道他偷偷跟進去看的?不該呀,若身後有人,機靈如自己這般又怎麼會沒有發覺?
嗡金驚訝之餘終於相信了小白的話。此刻她腦袋裡想要兼而美之的計劃又得到了進一步佐證。
如果小白能聰明到這個地步,那暗詭的存在就沒有了價值。
她只要一個軍師便罷了。而且選小白還有一個更深的好處和期待。小白的滋味她可沒有嘗過。他亦妖神之軀,就算小刀她以後膩味了,還可以再試試小白呢。而暗詭,他的價值她已榨取乾淨,早沒了新鮮期待。
幾經衡量之後,她終於點頭同意了暗詭陪侍小白一事。
暗詭震驚的看一眼嗡金,不相信她會做出這樣背信棄義的決定。他不知道,其實這件事的本質比他想象的更嚴重。他的私心毀了嗡金對他的信任,他的聰明已經有了別人取代——他已經是一顆嗡金準備捨棄的棄子了。
嗡金聳一聳肩,回他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這能怪誰呢?誰叫你開始時上趕着留下呢?就當作你違背命令的懲罰吧!
小刀見嗡金鬆口,獎賞般用指尖劃過她的臉頰,激起她一陣顫慄,就如水面泛起的漣漪。她把頭又往小刀方向湊過去,企圖得到更多的犒賞,哪料他卻夾起一筷花瓣放入到她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