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神仙受到鼓動,陸續站在了宦璃這邊。
以玉帝坐北向南直視的目光爲線,在他右邊是烏泱泱一大片的主戰者;在他左邊是寥寥幾位“沒有血『性』”、“主動認慫”的“軟蛋”。
如此鮮明的對比,本該立馬拍板定下出徵大計,但考慮到帕魯才從亢龍淵釋放歸來,對許多事務還不大瞭解,且他還有着轉輪聖王轉世的高貴身份,玉帝斟酌再三,還是主動問詢起他的意見。
“帛先啊,以你的意思,這一戰沒有要打的必要嗎?”
帛先?帕魯還沒開口,已經引來一大片好奇打量的目光。
哪裡來的野小子,完全看不出仙力、根底,也配出現在這凌霄寶殿上嗎?反戰的那邊不還有長生大帝站在那裡嗎,玉帝爲何獨獨問起了他?
……
面對着這些無聲詰問,還有飽含惡意與刺探的目光,帕魯完全沒有任何羞赧和不適,他就那麼坦然站着,宛若沐浴春風,從容而閒適。
雖然現在的他依舊是醜,但歷經數千年牢獄時光的打磨,柔化了目光、改變了氣質。顧盼之間,醜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慘絕人寰、驚心動魄了,取而代之的是渾然天成的協調和沉澱。
本來,他就已經很難被人辯識出來了,又加上玉帝爲了避免承認錯誤尷尬,給他冠以這麼個陌生、奇怪的名字,能被認出來纔怪呢。
也罷,新的名字就新的名字吧!就當作一次新生,還不用再因此被人懷疑此番言論的動機。
他打定了主意,越發坦『蕩』從容地奏稟自己的想法:“玉帝,小仙不僅認爲此戰沒有打的必要,而且還建議您務必避開此戰——哪怕青華帝君說的都是真的,哪怕魔界肆意挑釁。”
“哦?愛卿何出此言?”玉帝一聽此言就心裡老大痛快,他不着痕跡看一眼宦璃,希望宦璃能出面辯駁,但宦璃卻故意隱而不發,把頭扭到一邊:憑什麼他就可以縮在背後,一邊扮演着明君一邊稱心如意?
帕魯對他們之間這種較勁沒有絲毫興趣,只接着往下說出自己的見解:“凡間有句俗語叫:狗急跳牆,兔子急了也咬人。如今的魔界,在不到萬年的時間裡就經歷了大小不等的幾十次戰爭,內戰、兼併還有我們仙界的平剿……
本來,他們能夠存活就已極度艱辛,如果我們還要把他們往死路上『逼』,那接下來恐怕……”
帕魯還沒說出最後的結果,就遭到一衆主戰神仙的極力反對。“誒,你到底是哪一邊兒的?怎麼聽你話裡的意思,還憐憫他們那羣惡棍呢?!”
“沒錯,小仙就是憐憫他們。”帕魯一點兒也不害怕諸仙受到刺激,說完這句又接着拋出更驚世駭俗的說法,“不過,在小仙看來,咱們自己更應該被憐憫……”
“你什麼意思?!”剛剛還咬定牙關和玉帝較勁兒的宦璃,聽到這句之後再不能作壁上觀,也忍不住下場和帕魯開撕。
“什麼意思?當然是字面意思嘍!”帕魯淡然一笑:“剿滅魔界,他們也不過從艱辛磨難中擺脫出來;我們又能獲得什麼?怒火的平息?虛榮的滿足?還是殺戮的光明正大?!和死去的仙友、凋敝的家園相比,那些夢幻泡影的東西又何足稱道?
別的尚且不說,諸位只要想想自己——你們清心寡慾修煉了多少歲月,才換得了這身修爲和本事?得來不易吧?但毀掉它卻輕而易舉!只要一場戰爭,只要碰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你們甚至都活不到再見到彼此!“
帕魯的話,就像警鐘敲響在諸仙的耳畔,驚的他們不由瑟縮一下:好像剛剛主戰的請願做的太隨便了些……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說的好!”宦璃看出人心的波動,連忙做出挽救。他用力拍着手掌走到帕魯跟前,“這位仙友說得真好!這種站在道德至高點爲『迷』茫衆生指點『迷』津的感覺,爽吧?你口口聲聲爲了大多數仙家的既有幸福,應給忍讓和憐憫,又可曾想過那些被損害、被殺戮的少數?!
你知道我紫府被人荼毒的憤怒嗎?你能感同身受此刻玉帝內心的傷痛嗎?你知道何爲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嗎?!你能預見到人人偏安一隅的危險嗎?!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宦璃的聲音迴響在凌霄寶殿的上空,激『蕩』在每一個猶豫不決的仙者耳畔。他們沒了早前的堅決,又不甘於就此退卻,一個個只拿着眼睛盯住玉帝,等待着他最後的決定——怎麼辦?您倒是趕緊拿出個對策來呀!
呵——現在想起我來了?!玉帝雖然明面上爲難的搖一搖頭,但對於眼下這種制衡的結果還是頗爲滿意的。
“咳,”他虛掩着嘴巴咳嗽一聲,從容的提出多年來解決爭端的慣用原則,“既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項相爭不下,那咱們還是按大多數的意見來吧?”
“玉帝聖明!”諸仙愣一愣神,各自跪拜領旨。
反戰者心裡想:早知道是這麼個結果,繞那麼一大圈彎子又有何意義?
主戰者亦想:雖然這結果遂了心意,爲何心裡邊總覺得空『蕩』『蕩』的不是滋味呢?
玉帝纔不管他們悵然若失的神情,趁熱打鐵公佈了昨日夜裡就已草擬好的徵魔將領名單。
宦璃不出意外的成了這次徵魔的主帥,乙訣爲副帥,楊戩爲左翼統領,本來爲告狀而來的鎮元子也成了右翼統領,至於玄掌、赤焰、青離、白啓、黃澤等戰神則各負責一塊兒小世界的區域。
……
這邊天庭謀劃周全,一場新的血雨腥風即將拉開帷幕,但無意間攪起風雲的阿婉他們三個卻還在一無所知的往莫羅洲趕。
“掌櫃的,你確定你叫我做的那些個屍身不會引人懷疑?”
眼見得莫羅洲近在眼前,白裔終於停下來,叫陶歆和阿婉休息。阿婉望着清澈的溪水,不知怎麼又想起那些用臭蒿、糜豆還有金滴子做的屍體,故而纔有此問。
“嘖,你怎麼這麼不容易相信人呢?!”白裔在溪邊洗一把臉,懶懶的靠在一塊大石頭上。“我爲什麼叫你把那屍身做的那麼恐怖?不就是爲了叫他們不忍細看,草草掩埋嘛!”
“可沒有什麼敵人來犯,鎮元子怎麼會相信咱們擺的場景?”
“放心好啦!我叫陶歆在人蔘果樹下邊留了‘敵人’的蹤跡!鎮元子一看就知道‘敵人’是哪個!”白裔朝陶歆擠一擠眼睛。
“哈?是誰?”阿婉擔心他們隨意冤枉好人,卻不知他們在隨手陰宦璃一把同時,還無意中結下了“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