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滿失笑,“你來了。”她錯眼瞥見他胳膊上被包紮了一圈,仔細將人從頭到尾用目光掃了一遍,發現這人身上大大的傷口無數,脖的那道劃傷最爲明顯。再往下半寸,大動脈都被割爛了吧。
胡滿真心責怪他的衝動,微微蹙着眉頭,聲音低沉的,“傷的嚴重嗎?”
李顯也在看她。
她臉色蒼白,嘴脣也是白的,身上的衣服幾乎是掛着的,瘦的讓他不敢認。不知道別人怎麼樣,他再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時,一句話也不出來。
眼睛裡沉沉的,視線被模糊,李顯抹了一把臉,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脆弱,脆弱到不出一句話,未語淚先流。
他心,我可是個男人…
認識這麼多年了,她也從來沒有見過李顯掉過一滴淚。胡滿猴頭一緊,想也沒想,就上前把人緊緊抱住,在他耳邊,“沒事了,你來了我就不擔心了。”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李顯的表情空白了一秒,耳邊輕響的聲音順着耳朵飄進胸腔,每一個字都把心臟撞擊的砰砰跳,他緊緊回抱,眼淚似乎流得更兇。
也不知道抱在一起多久,胡滿把人推開,李顯拉着她的手再也不願意鬆開。
他胳膊還傷着,滿怕他牛勁上來,非得拉手不可,也沒把人甩開。
“你姐姐的意思是接納那了?”南河聲音裡藏着笑,拿肩膀撞了撞二寶。
二寶翻給他一個白眼:“我姐那是關懷戰友,你別瞎。”
但在心裡不得不承認,大姐似乎也沒像以前那樣,給李顯臉色看。不過那哭的也確實是丟人。
“要不咱們打個賭?”朱修也摻合到聲的談話中,“我賭滿經過這一次,肯定對李顯有所改變。”
二寶卻不這麼認爲,擱到誰身上,有一個愛慕自己的人經歷重重危險來到自己身邊,都會感動到腦發熱。所以姐姐可能只是一時感動。
他還是道:“我堵姐姐跟以前一樣,對李顯的態度不會改變。”
朱修來了興趣,“你輸了的話,要幫我做一件事。”
想了想,二寶就答應了。
火堆的另一邊,胡滿正在問家人的情況。
“沒敢把你們失去聯繫的事兒,跟爺爺他們,”李顯恨恨的咬了口烤軟的乾糧,斜睨這看身邊人,恨不得把她當成乾糧咬,“爺爺他們一切都好,走之前我又購買了大批糧食送到莊裡,告訴他們我一定會把你帶回去,還有六天就是新年,看來我要食言了。”
豈止是要失言,李家人找他恐怕都要找瘋了吧。胡滿真後悔沒能攔住,讓他來了邊關。他應該待在安樂窩裡,做他高高在上的貴公,而不是來到這吃人的戰場上,狼狽至此。
她一時間不出話來,心裡若是不感動,那是騙自己。不管怎麼樣,他不顧危險找到我,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將冷言冷語得把人拒之千里之外。
她對自己,在不過分的前提下,儘量對他好一點吧。
“在你們失去聯後的幾天,將軍就派人沿途找,我曾跟着一羣官兵去過石村,只在樹林裡找到一堆蠻的屍體,”李顯道,“因爲看到你們留下的字跡,知道楚大姐她們迷路了,我知道你不會丟下他們,就跟着官兵一起去找,結果,什麼都沒有。我以爲你出事了…”頓了頓,抽了幾下泛酸鼻,他接着,“我當時想,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定要找到你們。”
胡滿反握住他的手,也曾猜想過會有人來尋找,但沒想到李顯會有這麼絕望的想法。
“我關心則亂,”李顯看着她笑,“你這麼厲害,怎麼可能死掉。”
他也曾無數次這樣勸慰自己,但是沒用,擔心就像是會上癮的毒品,除非看到她。
這太沉重了,胡滿換了個話題:“府城的情況怎麼樣了?”
知道他問的不會是府城的兵力,也不會是上層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李顯想了想道,“雪災把府城的難民凍死了一部分,”他已經能做到神色如常的提起這件悲劇,“每三天發放一次的口糧改成了兩天一次,府城的大戶們也都在盡力施粥,由於糧食不夠,連續爆發了幾次暴動,有一部分人,闖開城門,南下了。”
胡滿心想:除非是大規模的暴動,若不然不可能闖開城門,這等同於造反,要不是到了一定程度上,沒人會提着腦袋幹這件事。
她問:“後來呢?”
李顯嘆氣:“城門被闖開後,有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號一路南下,沒過多久就都被剿滅了。”
當時這件事鬧得很大,皇帝連下幾道諭旨召楚將軍進京,都被楚晉中以邊關危急的藉口擋過去了,後來隨諭旨一塊來的是一位使臣,帶着幾萬大軍來的,名義上是來督促作戰,實際上是來抓辮的。
楚大將軍被連參幾本,上邊兒都壓着不發。
這些波濤洶涌的局勢,李顯一一跟胡滿細。後來又把話題拉回來,“我來之前,城裡正在組織人在城裡背屍,爺爺帶着村裡人也在其中。”
“什麼?”胡滿差點跳起來,要不是兩人緊扣在一起的手,她就跳起來了,一股腦得責怪道,“你爲什麼不阻止他們?死屍上面那麼多的細菌,很容易就會得病。”
萬一爆發了疾病,誰也跑不掉,爺爺他們不做,人人都不做,那死的更快。她不下去了,禿廢的坐回原地。
“是我的錯,”李顯沒有原則的先寬她的心,“早知道你這樣擔心,無論怎樣,我也要把爺爺他們攔住。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