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個原因,就不難解釋曹青爲什麼會去李家通風報信。但這件事兒沒必要告訴滿,只會讓她徒增煩惱罷了。
聞言,胡滿點頭道:“問清楚是怎麼回事,曹青能力不錯,很多事情他都能幫得上忙,若人品有問題的話,就要考量考量了。”
在她的印象中,曹青學識出色,第一次參加考試就中了童生,是村裡年輕後生中出類拔萃的那一類,也是以後重點培養的對象,品性這方面必須嚴格把關,不能培養出一個斯文敗類。
大寶還沉沁在曹青那不可言明的情感中,胡亂點點頭,把這事兒記下了。
眼睛哭得紅腫的白氏攜這胡有財的手出來,問道,“你爹他們收拾好了嗎?什麼時候啓程?”
黑的頭七已經過了,狹窄的環境裡,停屍太久會惹人厭煩,劉獵戶決定今天就帶着黑的屍首回村。
劉家的老祖宗雖然不是靠山屯的,但他們也在村裡居住了兩代人,黑曾經也過死後想回到家鄉,劉獵戶無論如何也要帶他回去的。
從府城到靠山屯有幾百裡的路,世道又亂,胡滿就安排想要回村走一趟的人與劉獵戶他們一起,人多了,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胡老爹本也想跟着回去一趟,但年紀大了就派胡栓回去勘察祖墳,在把能帶來的都帶來,例如農具,傢什之類的。
所有的人都留下來選擇去新村,是以每家每戶都趁機會讓人回去把能帶的東西帶回來。
以後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能省一點兒是一點兒。
大寶剛走到胡栓居住的房間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爭吵聲。
與其是爭吵,不如是一個人的謾罵,這樣的事情三天兩頭的就會有一次,大寶皺着眉,一如既往的解圍,隔着房門高聲喊了一聲‘爹——’
房間內的斥責聲立馬就停了,胡栓臉色難看的甩掉手上的衣裳,拉開房門,對着門外的兒笑了一下,“找爹啥事兒啊?”
“看看爹收拾好了沒有,要出發了。”大寶一眼就瞥見門內捂着臉哭泣的劉七草,他收回目光,招手叫倚在門邊的妹妹,臘月,“來,到哥哥這裡來。”
臘月目光怯怯的看了爹爹一眼,走過來抓住哥哥的手,眼淚啪嗒啪嗒的就從眼睛裡掉下來。
看到女兒委屈成這樣,胡栓很尷尬,沒話找話道,“你老叔跟你爺爺道過別了嗎?”
“沒有,”大寶臉上沒有任何的異樣,“爺爺還是不肯見老叔,您收拾吧,我去看看其他人都準備好了沒有。”
大寶拉着妹妹走開,心裡不住的嘆氣,他的時候每天在外面瘋玩,長大一點懂事了,就開始讀書識字,跟父親單獨相處的時間很少,很多事情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是作爲兒,沒有立場去指責,又或者是勸誡長輩,很多的話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就算了,父親也未必會理解。
另一邊兒,胡老爹雖然表明了不願意看到胡有財,但即將離開的人還是來到房門前,低低的了幾句保重身體的話,對着房門磕了幾個響頭,就跟着劉家一起扶棺回鄉了。
白氏追着他們送了很遠,鞋都踩溼了還不願意回去。
“奶奶,看不見了,咱們回去吧。”胡滿扶着她的胳膊,也不硬把人攙扶回去,畢竟老叔這一走,在見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奶奶怎麼能放得下心呢。
老太太幾十歲的人了,能做到這一步很不容易。胡滿最心疼的還是這位兩並斑白的老人。
白氏攥着她的手,還在注目遠方,徹底連黑影都看不見了,她纔對着孫女,抖着嗓音,“滿,我怕,我怕啊……”
胡滿眼睛裡一熱,攬着奶奶的肩膀,掉頭往回走,“不怕,老叔的事情總會過去,過幾年就好了,有我在呢,奶奶你別怕。”
白氏淚目,道了一聲‘好。’
從前方不遠處緩緩出現的馬車,突然停在路邊,車簾後的眼睛盯着路上相攜而行的祖孫倆,擦身而過的時候,胡滿似有所感,舉目就看到那隻偷窺的眼,彼此靜靜地對視了一下,她扶着老人走遠。
“哎,你傻啦?”薛香菱推了推趴在車門前沒動靜的人,嘟着嘴抱怨道,“你不是要找人嗎?怎麼突然就停在這裡了,凍死我了,我們回去吧,都在這兒等了一兩個時辰了。”
他們約好了三天後在柳條巷見,薛香菱如約而至,馬車剛一停穩,就見角落裡一身富貴打扮的人擡起頭來,茫然的看向她,薛香菱心裡一震,覺得那是這世界上最讓人心疼的目光。
李顯失魂落魄的放下車簾,靠在車壁上,空洞的眼神,讓薛香菱覺得他是這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她聲音裡透着憐惜,心翼翼的問道:“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
出於好奇心,薛香菱撩開窗戶簾朝外瞄了一眼,就見坑坑窪窪的泥路上什麼人也沒有。那他怎麼突然頹廢成這樣?
“走吧,”李顯用大氅的邊緣蓋在臉上,腦裡揮之不去的是胡滿剛纔那一目,他知道,那人肯定把自己認出來了。但她表現的就像看見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去哪兒?你不是要找人嗎?怎麼突然要回去了,”薛香菱以爲他聽了自己的抱怨不高興了,彆彆扭扭解釋道,“你要等就等吧,我是捨命陪君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總不能白跑一趟。”
“不必了,”李顯悶悶的道,“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