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查訪
於娘是林與在這條小吃街上認識的第一個商販。她年紀不大,面貌還算出挑,每天出來擺一個桂花釀的攤子,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很受小攤販們的歡迎。
也受顧客的歡迎。
無論是吃丸子還是鵪鶉,喝粥還是喝湯,大家都願意到於孃的攤子上,打一碗桂花釀,甜絲絲一口喝下,暑氣全消。
於娘生活不易,她丈夫早逝,自己帶着一個五歲大的小子,每日就指着這桂花釀攤子過活。她兒子叫虎頭,看起來虎頭虎腦,特別招人愛,偶爾幫着於娘看攤,林與還經常去逗他說話。
就這麼一個人見人愛的於娘子,就這麼失蹤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徐恩本來避開了一步,禮節上林與和他人的交談他覺得自己不能多聽,只是感覺到兩人說了幾句,林與周圍的空氣 都冰涼了幾分。
“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就沒見人,我們以爲她是休息了,誰知道,晚市的時候她家的婆婆找來夜市,說是兒媳婦出攤一直沒回,我們這才發現不對。”
那就是在出攤的路上出事了。
“虎頭呢?”
“說是跟娘娘一起出攤,也沒見着了。”
“小弟以爲,是否應先報官,讓巡檢司來查探一番?”
徐恩聽清了 他們的對話內容,篤定地道:“這位於娘帶着孩子,又是出攤,必然會有路人得見,只需細細尋訪,應當不難尋覓蹤跡。”
朱大苦着臉:“報了,巡檢早就開始找了,整個江陵城都見不着人,告示貼了全城,唉……”
見他神色悽苦,林與也是暗暗嘆氣。這朱大是看上於娘了。他之前就看得出來,這兩人早生了情愫,之前兩人搭夥跟着林與做生意,他便知道了。
不過,也許是顧及虎頭,也可能是估計於娘還有個婆婆在,兩人一直都沒能跨出那最後一步。如今……
“光靠貼告示可沒用,走吧,我們去去於孃家,看看有無線索。”
“謝謝林公子!”
朱大感激,因爲在他看來,這位隨手能丟出三十道新菜式的公子跟他們不一樣,那是有大才的人!
林與不忍再看他希冀的眼神,因爲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這種人口失蹤的案子,就算是在現代,也未必是每件能破的,更多的還是查無此人,不了了之。
萬一碰到人販子,拍倒悶暈車上一扔,這會子人都已經出了荊湖路了。這還算好的,好賴留條命,真碰上了劫財劫色的亡命之徒,這會屍體都不知道在哪個水渠裡發爛呢。
兩人心情都很沉重,只有徐恩還在細細地問着
“那娘子早上穿的什麼服飾?什麼顏色?”
“梳頭用的什麼簪子?”
“他兒子多高了?臉上有什麼特徵?”
……
問了半晌,他衝着林與搖搖頭,這朱大完全丟了魂,一問三不知,看來要去她家找她婆婆,才能問出個一二三來。
不過這徐恩有點意思哈,一整天都是規規矩矩,得不得吃個面窩都能說出個禮義廉恥來,如今盤問朱大倒是頭頭是道,莫非以後想去做個捕快?見他滿臉的躍躍欲試,林與忍不住問道:“你這是……着迷斷案?”
“是啊!表兄!”
一提到斷案,徐恩的眼睛都亮了,聲音都大了幾分,倒是丟失了幾分文人風采。
“我做夢都想斷案啊,聽那些說書人講述那些鐵口神斷,三下五除二就把罪犯揪了出來,我是真心喜歡啊!”
說到這個,一直表現沉穩的徐恩,難得地露出了少年人的歡騰。
見林與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徐恩意識到了什麼,趕緊臉色一正:
“小弟孟浪了,表兄還請見諒。”
“這倒沒什麼,但你得想清楚了,只要需要斷案,就說明有慘事發生。這不是什麼好事。”
林與不經意地提醒道。徐恩看了一眼身邊鬱鬱寡歡的朱大,捂住了自己的嘴。自己這是在人傷口上撒鹽了?
見他的反應,林與不禁暗自點頭,這傢伙是個用心的。徐家家大業大,徐恩又是獨子,還能保有如此的純良心性,當真不易。
於孃家距離小吃街並不遠,三人拐了兩拐,就來到一方小院門口。朱大敲了敲門,說道:“於娘就住在院子最裡面,是租住的廂房,前院還住了兩家人,我們穿過去就是了。”
三人走進院子,有兩個孩童正在樹下玩鬧,見有生人進來,都怯怯地站住了。
幾家大人聽到響動,見是朱大來了,都紛紛招呼:“怎麼樣?於娘找着了沒有?”
“巡檢那邊有枚有什麼消息?”
“朱大,某家去街面上打聽了,都說沒見過於娘子……”
朱大拱手:“謝謝大家了,要是找着了一定給大家說,我們先去看看於娘婆婆。”
三人穿過院子身後還傳來了街坊的嘆息聲。
“於娘模樣周正,怕不是遇到了柺子了 。”
“虎頭昨兒還來我家和孩子一起耍鬧,今天……這該死的柺子啊。”
“就是就是……可惜於娘了,這麼好的一個娘子。”
眼見着朱大眼眶都紅了,林與忍不住出聲安慰:“說不定只是有事耽擱了,一會就找着了。”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朱大隻是憨厚,又不是傻子,只是無語抹淚。
穿過院子又是一個小院,對開的廂房,於娘和婆婆一人住一邊。
朱大平復着情緒:“之前本來只租了東廂,但這段時間生意好,於娘手上有餘錢,怕委屈了婆婆,前幾日就多租了一間。”
林與點頭,周圍看了看,覺得院子裡有點詭異,正想不明白,一個佝僂的老婆子從對過的廂房推門出來,她頭髮花白但身體還算矯健,手裡拿着個大掃帚,身體看起來還英朗,就是精神卻不是很好。
“李婆婆,我們來這邊看看,於娘和虎頭可回來了?”
那李婆婆也是目露悲傷:“沒呢,老婆子一直在等啊等,這媳婦啊,她怎麼就不見了呢?”
李婆婆神色悲慼,朱大的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朱大啊,你跟於娘……唉,老婆子也不是不懂事,就是那傻媳婦總見不得老婆子受苦,我這是把你們給耽誤拉。”
李婆婆越說越是難過,將掃帚一扔,坐在門檻上抹起了眼淚。
“我兒子是個沒福氣的,娶了這麼好一個媳婦,沒幾年就病死了。我那媳婦這兩年帶着老婆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如今好不容易日子有了起色,怎麼就不見了呢?”
林與徐恩只得勸說了半天,等李婆婆情緒完全平復了,纔開始問話。
徐恩一一問清了出門時於孃的衣着打扮,林與卻是着重地問了於娘平時的人際關係,是否有仇家。
李婆婆一一否定,想想也是,於娘這麼一個柔柔弱弱和和氣氣的女人,能跟誰結了這麼大的鬱憤?
三人問了半個時辰,一無所獲,只得安慰了李婆婆兩句,從宅院中退了出來。朱大心情不佳,拱手告辭。他還準備再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
徐恩卻是面帶凝重:“小弟覺得此事卻有蹊蹺。表兄你看,這背街不過百步距離。”
徐恩比劃了一下長短,又看看路:“就算走到小吃街,哪怕走慢些,盞茶的功夫也就到了。於娘子出門時已近午時,街上人來人往,怎能憑空消失?”
林與點點頭:“我總覺得不是巧合,你來看,這宅門往前走大概百步的距離是背街,前面左拐之後就是正街了,那裡白天人多。想動手的話,只有這裡。”
“小弟卻覺得目標太大,於娘子帶着孩童,又有推車,如果是要此處翻案,必定留下痕跡,而且兩人怎麼可能不呼救?恩,如果小弟推算的沒錯,這巷子兩邊的人家嫌疑最大,熟識的街坊,於娘子不會警惕,車子拖入大門就可藏匿。”
林與點頭:“很有可能,回頭給丁巡檢說一下。”
徐恩若有所思地看了林與一眼:“小弟還有一論,若於娘子並非爲人所拐,而是因別事所累呢?”
林與眉毛一挑,兩人想一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