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2

7-2

胡老爺也跟着笑起來:“哪有剛出正月,又要寫楹聯了?”

翠嬸邊說邊笑着向外走去,“說不準二少爺紅鸞星動,先寫一幅預備着也是好的。”

只顧着說話,沒想到和急衝衝闖進來的三小姐胡慧姍撞個滿懷,茶盤脫手而飛,茶壺落到地上摔個粉碎,壺裡剩下的水,濺了胡慧姍一身,胡慧姍擡手給了翠嬸一個耳光:“你沒長眼睛!”

她一眼看到胡泰裕溼漉漉的頭髮和淋溼一大片的棕紅緞長袍,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正蹲在地上撿碎瓷片的翠嬸:“一大把年紀還這麼毛手毛腳的,是不是覺得我們家門坎矮,供不起你這尊大菩薩?”

她繞過翠嬸走到胡泰裕面前,回過頭望着呆呆發怔的翠嬸,咬着牙說:“你身爲總管都這麼不省事,怎麼以身示範別人?怪不得別人都說我們家的下人,就是二號主子,欺軟怕硬。”說着走過去,想給她爹脫下長衫,胡泰裕冷着臉推開慧姍的手,站起身自己解了外衣,“怎麼越來越沒規矩了,翠嬸好歹也是你的長輩。”

第三章憶往事嘆紅顏薄情

喜相逢驚才女志高

胡慧姍冷笑了一聲,“我幾時有他們這樣的長輩?”她想接過長衫,胡泰裕伸手把長衫遞給隨慧姍身後進來的丫頭小紅,小紅先拿了一條溼手巾服侍胡老爺揩了臉,然後另取了一條幹毛巾將胡老爺的頭髮擦乾,再把破爛宣紙扯掉,將桌子抹淨,纔拿着長衫出去了。

胡泰裕等小紅關上門,身子向後靠了靠,坐正身子,他擡手示意慧姍坐下,等慧姍坐穩後,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慧姍,這兩天爹一直想找個時間和你談談,因忙着送你楊叔叔沒抽出空兒。我早就耳聞你對家人們是輕則罵,重則舉手就打?一個姑娘家學得如此刁蠻,成何體統。爹叫你讀書,不是讓你做爲逞強的根本,而是讓你學會如何做人?翠嬸從小把你帶大,她雖說不是你親嬸子,但是除了你媽韓晴外,你最應該尊重的就是她!”

慧姍開始怔了一下,隨即不服氣地說:“她是我們家僱的下人,對我好是應該的。上海有錢人家對下人都是這樣,打罵下人更是常事,何恬姐說過‘他們都是賤胚子,不管教不成。’您看今天,翠嬸對爹沒尊沒卑的,我看要是再不管教,都分不出誰是主、誰是僕了?”

胡泰裕原本心平氣和,雖然呵斥慧姍,臉上仍帶着笑容,聽慧姍說完,臉頓時沉了下來,他手重重地拍到桌子上:“胡說,我們傢什麼時候有下人了?他們都是我的家人。你在上海好的沒學來,竟學一些歪門邪道,我們家人丁稀少,至今仍是田昌物盛,靠的是什麼?靠的是遠近鄉親的擡愛。得人一兩金,當還萬兩銀,如果連這點兒胸襟都沒有,你不配做我胡家的人。”

胡慧姍開始被他爹拍桌子聲嚇了一跳,聽他爹說完,忍不住爲自己辯白道:“他們是下人,下人就得聽主子的,何伯伯家的下人哪個見到主子不是唯唯諾諾的,哪像我們家。”

胡泰裕怒喝一聲:“我們家怎麼了?你小時候要不是他們照顧你,你會有今天?做人什麼都能忘就不能忘本。何家如何做,是他家的事,你不要把他家的做派帶回家來,動手打人是懦弱的表現,再說他們即使當真不像話,自有爹管,還輪不到你出頭。”

胡慧姍還有些不服氣,胡泰裕冷哼一聲:“你何伯伯家不僅瞧不起下人,也瞧不起像你爹這樣的土財主,明兒你是不是也要學他們,和你爹劃清界線?知道你年紀小,人又單純,早和你說過,少和他們家人來往,特別是那個三小姐何恬,整天趾高氣揚,彷彿天下人都是她的奴才一樣。”

慧姍還想辯白,見她爹鐵青着臉,氣得頸下的青筋暴跳,不敢再頂嘴,忍着氣將頭偏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