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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青看到他,嘴角邊立刻浮上笑容,三步兩步走過來,靖華剛站起身,他已經抱住了靖華,在靖華後背猛拍了兩下,放開他,兩人都沒有說話,雲青坐到座位上,因這家是一家法式餐廳,侍者遞過餐牌,知道靖華不愛吃半生不熟的東西,就點了份馬賽魚羹,又要了兩客八分熟的牛排,看到靖華喝咖啡,又要了兩杯香檳,等打發走西崽,雲青方笑道:“好久不見了,年底去上海,只在車站跟雲山見一面就分開了,伯父、伯母都好吧。因你嫂子身體不適,一直抽不開身回去,雲山到底怎麼回事?爹也忒糊塗了,雲山成親這麼大的事,還瞞着我們。”

靖華笑道:“伯父是怕夜長夢多,沒想到夜不長夢也多,雲山洞房夜逃婚,把家裡都差點兒掀了個兒。”

西崽端菜上來,拿過盤子,各舀了些羹菜澆在麪包上,分放到兩人面前,菜齊了,看西崽走了,雲青端過酒杯先喝了些酒,他與靖華從小一起長大,跟親兄弟沒什麼兩樣,也不深讓,只說些家裡的事兒,直到吃完飯,找靖華的行李,靖華笑道:“在旅館裡。”

雲青皺了皺眉頭:“怎麼到家了,竟要去住旅館,是不是不把我當哥哥了。”

靖華笑道:“因我坐明早的火車回去,起太早怕吵着嫂子及侄子們,等下次過來,一定在你家住個十天半月,直到你和嫂子煩了,我再走。”說着拿出隨身幾個盒子,其中一個裡面放着幾本連環畫冊,靖華道:“這是幾本伢伢書,上次侄子說喜歡看,因來得匆忙,只在書店買了幾本,等下次過來,我再多買些。這是給侄女帶的娃娃,這是給嫂子帶的香水。”靖華握着香水,原是他買來送給佳紅的。想參加舞會時能用得着,沒想到舞會的正日子,他竟跑到幾百裡之外。

雲青因他太太懷孕,不好意思見外人,見靖華不想過去,也沒有勉強,匯了帳,兩人順着街道慢慢往回走,雲青的汽車在後面不疾不徐地跟着,兩人邊走邊聊,到了靖華旅館外面,天已經黑了下來,南京下午也下了場小雨,屋外的空氣更覺沉悶,比上海還讓人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其實每逢夏天,何夫人就想念北京,總說上海不好,夏天太熱,雖說冬天不冷,空氣卻是溼冷的,像他這種大家庭,有取暖的,還好。一些平民家庭,只能幹凍着。

雲青看着靖華進了旅館,站在車門邊,抽了根菸,方上了車。

何琴華因市長家的宴會取消了,怕大舅子多心,邀着市長兩位公子去了百老匯,面前的小桌上擺着美酒佳餚,臺上歌女們濃妝豔抹,衣飾華麗,扭着腰,咿咿呀呀唱着歌,曼妙的舞肢,醉人的歌聲,聽在他耳中異常的尖銳,他點起一顆煙,狠狠地吸了一口,菸圈在眼前幻化開,彷彿清泉輕俊的笑容,他狠狠甩了甩頭,轉眼看了一眼他的大舅子,見他臉上帶着笑容,一手託着腮,一手端着紅酒杯,專注地看着舞臺,拇指上的大扳指,返着幽暗的光芒。

何琴華不喜歡大家閨秀,不喜歡林馳那種拿捏作態,從落地他就有個毛病,喜歡府裡的丫頭,小時候追着拉她們長長的辮子,看着她們無奈地叫着小少爺,他覺得特別開心。

每當丫頭出嫁,別人都樂呵呵的,唯有他躲在一邊哭。漸漸大了,有幾個囑意的丫頭,他想收房,何笑倫卻不允許,告訴他,外面的人隨便收,唯有家裡的不行。甚至揚言,哪個敢勾引主子少爺,輕則攆出去,重則送官法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