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五

何夫人命人把二樓的門鎖了,怕樓上的人下來打擾到手術。

吩咐完,何夫人見玉露從雲山牀邊站起身,眼睛向樓上瞟去,她知道她惦記着佳紅,忙道:“她在樓上歇着,有柳枝和清泉照看她,你不用擔心。露兒,山兒不會有事的,算命的說他比靖華、琴華的命都好,命裡有賢妻,還有雙子承歡膝下。”雖如此說何夫人眼淚仍止不住流了下來,拿出手帕背轉過身去偷偷擦去。

玉露了無生氣地嗯了一聲,見衆人皆出去了,才慢慢跟着出去,覺得腳好似踩在棉絮上一樣,披散下的頭髮遮住她的眼睛,雯藍迎過來扶着她走出去。

屋外的官兵已盡行撤去,噴水池已經關了,譚慶生倚在池邊抽菸,看到玉露走出來,掐滅菸頭迎過來,玉露福了一福:“有勞大帥了。”譚慶生道:“若不是雲山和克文相救,我現在也是九死一生?”

雯藍把玉露頭上的樹枝取下來,拿到手裡一節一節地折起來,哽咽着說道:“家裡沒釵了,倒用這個做釵?”玉露因怕被守門的兵丁阻止她進門,所以臨進屋前折了根樹枝把頭髮挽起來,扮作夫人的貼身老媽子。

何夫人見玉露疲憊不堪,讓她回去休息一會兒,等手術完了再找人去接她。玉露看着自己衣衫襤褸,怕雲山醒過來,看着傷心,點了點頭。何夫人打發雯藍陪玉露回去。

步下臺階見袁克文、何靖華站在一邊說話,玉露走過去問道:“怎麼不見慧姍回來?”

袁克文道:“她現在和霍思蘭在一起,你放心,慶生已派侍衛長周鳳明持槍保護他,沒人再敢動她他毫。”玉露聽慧姍已脫險,疲憊的心稍微有些安慰,躬身與兩位告辭,由雯藍攙扶着走了。

玉露實在太累了,一路上,她幾次想坐下休息一會兒,一想到雲山,咬着牙強忍着,等進了院子,雯藍也累得滿頭是汗。強挨着進了屋,玉露一頭栽到牀上,雖腦子清醒,人卻一動也動不了。

嚇得雯藍死命地搖晃她,玉露道:“我沒事,躺一會兒就好了,雯藍,你去吧。一會兒收拾好了我就過去。”

雯藍不放心。正在這時一個小丫頭在門外縮頭縮腦,看到雯藍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問道:“四小姐,外面那些兵可撤了沒有?”

雯藍見是何恬的丫頭紅雲,問道:“怎麼了?”

紅雲道:“剛纔官兵進來搜人的時候,春妹把我和三小姐偷偷藏了起來,這半天府裡靜悄悄的也沒個人影,不知道那些兵走沒走,三小姐打發我出來看看,我不敢去前面,只好來後院看看。”

雯藍笑道:“闔府上下就你們主僕精,你回去告訴三小姐一聲,人早就散了,她可以出來了。”

見紅雲歡快地走了,雯藍微微撇了撇嘴,覺得大難來時何恬只想到自己,而牀上躺着這個與自己家非親非故的人,卻能捨命相救。

她去洗漱間擰了個手巾把兒出來,坐到牀邊幫玉露擦臉上的淚痕。

玉露慢慢恢復意識,睜開眼睛,看到雯藍滿臉淚痕,她猛地坐起來,一聲不響地從雯藍手裡接過毛巾,幾下擦乾淨臉,把手巾扔到桌子上,起身進了裡屋,櫃裡掛着很多衣服,都是雲山新買給她的,她手指挑着衣服,一件一件掃過去,忽然一件桔紅色的洋裝落入她的眼簾,這件衣服與她初遇雲山時穿的那件衣服樣式一模一樣,她原來並沒注意,手撫着衣服,心裡感念雲山細心,忍不住又落下淚來,她把衣服取下來,披在身上,竟和原來那件一樣合身。

她從裡屋走出來,雯藍覺得眼前一亮,沒想到韓玉露穿上女裝比男裝更美,玉露坐到桌子前,對着小鏡子照了照,雖然還是那麼好看,卻沒了少女時的天真,她望着鏡中蒼白的嘴脣,從抽屜裡找出雲山送的棒式口紅,將嘴脣塗紅,站在她身邊的雯藍,覺得玉露更加耀目了。心道:“只有她能配上雲山。”

雯藍將插在頭上的金釵取下遞給玉露,玉露接過來,將頭髮挽好,收拾已畢,她慢慢站起身,微笑着回頭道:“我們走吧。”雯藍忽覺得胸口好似被撞了一下,總覺得玉露平靜的外表下有着赴死的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