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恬感慨萬千的轉着脖子,當初外婆就說過,溫國公府從娶了公主進門後就開始由盛而衰,雖然表面上烈火烹油,其實內裡已無人可繼,公主死則溫國公府敗亡。誰知道還有個武思慎,五郎跟壽王薦武思慎統領陌刀隊,壽王也答應了,這一場戰事下來,溫國公府必定要大亂特亂起來,武家溫國公一系中興有望,可武成林一家,李恬嘆了口氣,武成林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一絲都怪不得別人,只可惜了其它人,武九孃的親事不知道看好了沒有,早點出嫁是她的大福……
那個黃淨節,李恬由武思慎想到黃淨節,很是懊悔和自責,自己太小看他了,這個自視過高的毛病自己還是沒改乾淨,沒想到那個時候他就敢把武思慎收容隱匿起來,李恬敬佩的嘆了口氣,那時候五郎剛滿週歲,黃淨節在京城立足未穩,正是風雨飄搖之時,武思慎不過六歲的孩子,拎着刀一身血站在黃淨節面前,黃淨節就收容了他!這份膽識氣魄,這份眼光,太讓人敬佩了,怪不得黃老太爺就遣了他一個人在京城照看五郎。
“王妃看看這個。”瓔珞捧着一卷微微發黃的絹軸過來遞給李恬,李恬展開半尺多長,只看了幾眼就知道是她要找的東西。李恬收了絹軸,吩咐收拾好箱籠,先回去正院了。
五皇子回來的比往常早,手裡託着幾張紙,神情古怪的遞給李恬道:“你先看看這個。”李恬接過打開,看了幾行就驚訝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這是她那個大伯、勇國公李忠超請立勇國公世子的摺子,可這摺子裡,李忠超竟請立四房過繼的李孝寧爲世子!
“午後徐尚書封了這個摺子給我,這事。”五皇子攤着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李恬又掃了眼摺子,心裡五味俱全,忙將前幾天周大\奶奶過來說李孝祖要升任平濟倉管事的事說了:“……周大\奶奶的意思,寧可不升這個平濟倉主事,也不願意平添幾個妾侍進門,我想着大哥這會兒升官也不是什麼好事,可我跟大伯孃不大說得上話,就想了個圍魏救趙的主意,讓人放風說我準備替四哥爭這勇國公的爵位,讓人勸大伯和大伯孃趕緊上摺子給大哥請立世子,大哥立了世子就不能再領差使,皆大歡喜,誰知道大伯竟上了這樣的摺子!”
李恬連連嘆氣,五皇子心裡一寬,從李恬手裡拿過摺子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這份摺子不知道楊夫人看過沒有?”
“肯定沒看到。”李恬苦笑道:“這摺子只能是大伯一個人的意思,真沒想到,大伯竟然……”李恬嘆了口氣,說什麼好呢?她萬萬沒想到大伯竟歉疚至此,要是沈姨娘知道自己拼了命替兒子爭到的國公爵位被兒子這樣視若敝履……唉,自己又犯了看錯人的錯了!
“這爵位,你真要給李孝寧?”
“當然不是,”李恬煩惱的答道:“再怎麼也沒有讓四哥承爵的道理,我不知道這中間的關竅,若是讓大哥承爵,一定得重寫摺子嗎?”
“那倒不用,承爵這事,雖說多數遵從各家意願,可請立上不合規矩駁回去,或是由禮部直接指定的,也不在少數,勇國公這個世子,若是禮部直接指定李孝祖,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五皇子聽李恬這麼說,更加輕鬆的笑道,勇國公府請立世子本是小事,可趕的這個時候不對,若李恬堅持要立李孝寧,倒是件極棘手的事,只怕要招來一堆彈劾,於他於大哥都極不利。
“要不我明天跟徐尚書說一聲,就請禮部直接指立李孝祖?”五皇子主動道,李恬忙點頭笑應道:“這樣最好,對了,陌刀的打製工藝找到了一份,在這裡,你看看。”李恬說着,將那捲發黃的絹軸遞給五皇子,五皇子拿過仔細看了一遍,捲起卷軸,看着李恬道:“這事得跟你商量商量,今天早上,李忠智也拿了一卷跟這一樣的絹軸給我。”李恬微微一怔,接着笑道:“李家嫡支也就勇國公府和大伯這兩支,想是當年留了一式兩份。”
“嗯,我問過李忠智,他說這份卷軸一直封存在祠堂裡,父親臨死前才交待他說祠堂的暗格裡藏着李家替太祖收藏的東西,除非官家有旨,否則只能守護,不許開啓。”李恬凝神聽着,她從來不知道李家族長還有這樣的傳訓,聽到最後,不禁皺了皺眉頭,既是官家有旨才能開啓,大伯怎麼能拿給五郎?五皇子看着李恬的神情接着道:“既然你這裡也尋到了絹軸,我的意思,這事咱們擔下來,李忠智那捲還封存回去,這事再不可提起,等大哥異日……後,再讓李忠智上折提說李氏祠堂封存絹軸的事。”
李恬一個‘好’字到嘴邊又咽下,看着五皇子沒說話,不是她和他擔,是他擔下這件事:“你,擔下可有什麼後患?”
“我想過了,當年勇國公府那一場慘禍,老勇國公當時若覺得勇國公府所託非人,將絹軸封起放進你的陪嫁,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沒想到大哥天命所歸,你嫁給我,這絹軸又用在了大哥手上,這事任誰也挑不出什麼,至於以後,對大哥來說,這東西在咱們手上,總比在外人手上好。”五皇子笑道,李恬一口氣呼出來笑道:“既然這樣,我聽你的。”
五皇子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我去洗漱,累了一天,等會兒你給我捏捏。”
李恬無語的斜着他,自從那天跟他摟摟抱抱之後,五皇子在她面前就好象寬去一層無形的大衣服般,說話行事懶散隨意,一點儀度不講不說,還時不時動手動腳,李恬煩惱的 額頭,認真的考慮是不是應該把悅娘趕緊叫回來。
徐學士府上,李雲裳呆呆的站在正對着徐潔院門的樹影下,直直的看着徐潔的院門出神,她是從正院黃夫人那裡奉了令過來的,要讓她陪徐潔回樂寧老宅。李雲裳身子搖了搖,伸手扶住旁邊的銀杏樹,耳邊彷彿還響着婆婆和嫂子的話:
“……我當你是個好的,把六姐兒交給你帶着,你看看你把她帶成什麼樣兒?你毀了她,你能有什麼好處?你當我能饒得過你?我當初瞎了眼,這是我的報應啊!……”
“……這會兒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行了行了,再怎麼着也都過去的,往後可不能再錯,六妹妹是個實心眼兒,別人都勸不她心裡去,她聽你的話,你就得多勸勸她,你把她帶偏了,就再把她帶回來,你陪六妹妹回去住幾年,等六妹妹嫁了人再說回來的事……”
“……擇好吉日了,明天一早就啓程……沒什麼好收拾的,都給六妹妹和你收拾好了,讓三哥兒送你們回去,你記好了,六妹妹是個擰脾氣,我和大嫂都跟六妹妹說過了,你還沒回過樂寧老家,讓她陪你回樂寧老家住一陣子就回來,正好也避一避風頭,千萬別跟六妹妹說再也不回京城,還有什麼嫁人不嫁人的話,六妹妹年紀小,喜歡不喜歡的,過個一年兩年也就忘了,你好好陪着她,多用心,把她的心思引到別的地方去,老宅小娘子多,多讓她跟小姐妹一處玩兒,那些事,慢慢也就忘了……”
……
李雲裳頭暈暈要裂開一般,六妹妹的脾氣,她怎麼勸得住?她也不是沒勸過她,可這情一字生死相許,她雖沒經過,可也讀過幾本書,把六妹妹交給她,她給怎麼辦?這一回樂寧就不知道幾年才得回,三郎那裡?她們怎麼一句沒跟她提過三郎?六妹妹這一回再也不能再回京城,那自己呢?是不是,也再也回不了京城了?
李雲裳不知道站了多長時候,正對着她的院門‘吱’的一聲開了又關了,李雲裳打了個寒噤,一下子恍過神清醒了許多,六妹妹還不知道明天一早啓程的事,她還得去告訴她,不能再站了,夜已深。
徐潔已經睡下了,李雲裳跟着丫頭進了屋,徐潔剛剛坐起來,看着李雲裳驚訝道:“三嫂怎麼這麼晚還過來?出什麼事了?你臉色難看得很。”
“沒什麼,”李雲裳下意識的撫了撫臉,想笑卻沒能笑出來,腿腳有些僵硬的在徐潔牀前的扶手椅上坐下:“來了一會兒了,站在院子外面看月亮,看了好一會兒,沒什麼事,啊,不是,是有事。”丫頭遞了杯熱茶給她,李雲裳接過,握在手裡捂着,看起來寒噤非常。
“到底什麼事?”徐潔疑心頓起,從那天花會後,她就全幅武裝等着暴風驟雨落下來,可等到現在,一絲風一絲雨還沒見到,難道三嫂聽到什麼風聲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三嫂你不能瞞我!你不能和她們一樣!”徐潔的聲音顫抖而尖利,彷彿一隻受了困在籠子裡、卻拼死掙扎要爭出條活路的小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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