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大也沒心思出門打聽了,這裡人生地不熟,到外面想打聽幾句有用的東西不知道有多難,倒不如等褚二回來問問。
褚大在大堂坐下,要了幾碟小菜幾隻餅一碗肉湯,剛吃了幾口,就看到褚二踏進客棧回來了,這回來的也太快了!褚大驚訝之餘,急忙招手叫過褚二,又叫茶酒博士再上了一份早飯。
“你不是跟悅娘出去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悅娘呢?”褚二還沒坐穩,褚大就急忙問道,褚二一怔:“你怎麼知道我跟悅娘出去了?我怎麼沒看到你?”
“我在樓上,悅娘呢?”褚大隨口解釋了一句急切的問道,褚二拿了個餅,拎起筷子先吃了幾口,這才含糊道:“我沒跟悅娘出去,就送她到街口,她說她去尋郝掌櫃。”
“郝掌櫃?郝掌櫃是誰?”褚大緊追問道,褚二三口兩口吞了一隻餅,端起茶酒博士剛送上的肉湯一口氣喝了半碗,這才用手背擦了下嘴角道:“說是黃家在這邊的大掌櫃,黃家你知道吧?就是京城五皇子的外家,北三路數一數二的大行商!”
“悅娘找郝掌櫃幹什麼?”褚大心裡滑過絲不妙,褚二斜了他一眼:“我哪知道!噢!聽到一句,說是讓郝掌櫃挑幾個老成的嚮導,你說這悅娘也真是,現放着咱們這些好手,還找什麼郝掌櫃要嚮導!等會兒我得問問她,怎麼跟咱們這麼見外了?!”褚二話說到這裡,這想起來悅娘要是尋郝掌櫃要嚮導那就意味着她不想用他們飛鷹堡的嚮導,這太過份了!簡直沒拿他當兄弟麼!
“只怕不是她用。”褚大心思轉的比風車還快,褚二聽楞了:“不是她用?也是,俞家大爺已經尋到了,她還要嚮導幹嘛用?那給誰用?大哥把話說明白了。”
“你!”褚大氣的悶‘哼’一聲,都明白成這樣了,他還問誰用!還能有誰用?“昨天悅娘是怎麼說的?她要跟蔣狀元去見……”褚大猛然收住口,警惕非常的左右看了看,擡手止住褚二道:“回去再說!”褚二話聽到一半嘎然而止,只好悻悻然繼續吃菜吃餅喝肉湯。
兩人吃罷回到客房,褚大警惕的凝神細聽了一會兒,確實四下無人,這才俯耳過去低低道:“你怎麼忘了,她昨天不是說她要跟蔣狀元去見壽王,還問咱們去不去……”
“咱們當然得去!”褚二說的氣壯如牛,褚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啥時候做事前能用心想想,我也不用淨操這些閒心!”褚二低低的嘀咕了一句,褚大氣惱的深吸了口氣接着道:“你咋不能用用心?那蔣狀元,那是天上的文曲星,少說也有一萬個心眼兒,平白無故能給咱們好處?天上沒有白掉的大餅!他爲啥讓咱們去?”
“爲啥?”褚二趕緊問道,褚大重‘哼’了一聲道:“那草原上可不比咱們這兒,要認路沒那麼容易!那悅娘想進北庭找俞大爺前,還知道到咱們飛鷹堡借人呢,蔣狀元那樣的人,能不知道這個?我是怕他就是想借咱們的人!”
“借就借,反正他不借,咱也得給他用!”褚二覺得他哥說的全是廢話,褚大恨的一個勁的錯牙,錯的咯咯響了一陣,長嘆一口氣,這個二弟,沒心眼這一條算是王瘸子的腿,就了筋了沒治了!
“那黃家在北邊的生意做的比咱們大多了,一會兒你哪也別去,就在這兒守着,等那悅娘回來跟她打聽打聽,她找黃家那位郝掌櫃,是不是替蔣狀元要嚮導,我出去打聽打聽,看看這位郝掌櫃在黃家算哪一路掌櫃。”褚大交待道,褚二不滿的緊擰着眉頭,擡頭看了褚大一眼,到底沒敢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悶聲悶氣的答應了一聲。
悅娘一早去尋郝掌櫃,蔣鴻直去尋長安侯祝文起,長安侯一聽蔣鴻要他撥些人馬給他用以催查糧草諸事,微一遲疑就滿口答應,這位出身蔣家的狀元公押糧官,只可交好,這是他和兒子,還有祝老侯爺一致的意見。長安侯既張口答應,乾脆好人做到底,讓蔣鴻自行挑選兵將,蔣鴻謝過,出來直奔長安侯世子祝明銳的帳蓬,挑選兵將這事他不懂,北邊軍中盤根錯節的關係、到底誰是誰的人他更不知道,祝明銳那天晚上既然有意漏話給他,不管他到底有什麼打算,至少不傷壽王性命這一條,他和他是一樣的心思,他替他挑人,比他自己挑人更妥當。
蔣鴻隨祝明銳挑好兵將回到帳蓬,悅娘和郝掌櫃已經等他多時了。
郝掌櫃神情恭敬之至,就是太恭敬了,倒讓蔣鴻心裡生出幾絲不信任,郝掌櫃目光微微有些閃爍不定,半躬着身子陪笑道:“王姑娘說,狀元公要調幾個極熟北庭的嚮導用,不瞞狀元公說,這幾年北邊不安寧,這事狀元公指定比小的清楚,再加上小的老東家過世,少東家如今遵老東家遺命在墳前守孝,不光北邊的生意,各處的生意都不敢多做,早先是有幾個極老道的夥計,不光路熟,跟北庭各處也極熟,可惜去年就另投他處了。”
蔣鴻的臉色隨着郝掌櫃的話一點點往下沉,悅娘聽的眉梢都豎起來了,雙手叉在腰上正要發火,蔣鴻衝她擺了擺手,看着郝掌櫃問道:“聽你這意思,你們少東家往後就不想再往北庭做生意了?”
“那倒不是,那倒沒聽說。”郝掌櫃趕緊陪笑解釋:“就是這兩年,一來這北邊不安寧,二來我們少東家守着孝,等北邊安寧了,我們少東家滿了服,這生意自然還是要做的。”
“噢,”蔣鴻語氣淡淡:“夥計都走了,過兩年你們黃記想重做北庭的生意,只怕不那麼容易,這往北庭的生意利潤極豐,盯着這塊肥肉的人多得很呢,飛鷹堡這趟來了兩位堡主,你聽說沒有?”郝掌櫃一怔,蔣鴻端起杯子,氣度十足的抿了口茶,語氣裡透着濃濃的居高臨下:“我和五爺是多年的交情,若有點什麼好處,總得先關照你們黃記,不然回到京城,五爺一句話問起來,我不好說話,既然是黃記如今不打算再做北庭的買賣,那最好不過,悅娘,替我好生送郝掌櫃回去。”
郝掌櫃臉色連變了幾變,急忙長揖到底陪笑連聲道:“狀元公誤會了,誤會了,黃記怎麼能不做北庭的生意?那不是自斷手足麼?小的意思是,最近做的少,人手是少了些,可爺要是用,人手還是有些的,不知道狀元公要用多少人?”
“是這樣啊。”好半天,蔣鴻才帶着幾絲懶散不情願道:“用不了幾個人,你看着挑幾個就行,只要認得路,萬一失散了能自己找回來就成。”
“是是是。”郝掌櫃被蔣鴻的話說的摸不清根底方向,不由自主的看向悅娘,悅娘擰着眉頭也在看蔣鴻,明明是他求人家,怎麼還能擺出這麼大的譜?
悅娘送走郝掌櫃回來,蔣鴻直盯着她問道:“黃家出什麼事了?清風樓黃大掌櫃呢?現在何處?”
“也沒……出什麼大事。”悅娘語氣含糊輕飄:“就是一點小事,一點點,要不是這點小事,我們姑娘也不用打發我走這一趟,是這麼回事……”悅娘將黃家老太爺死後,黃家分裂成兩處,新任黃家家長將北三路鏢局股份全數賣給東陽郡王府孫老夫人的事說了,蔣鴻聽的神情凝重,忍不住皺眉道:“這事你應該早和我說。”
“你又沒問!”悅娘理直氣壯堵了回去:“這是我們姑娘的家事,你問了我說了,我還不知道該不該說呢!”蔣鴻被她堵的一口氣悶在胸口,連吸了好幾口氣才順過來些。
“黃大掌櫃常年守在京城,這北三路的人必定都是黃記新族長的人,這個郝掌櫃不能全信,要用就必須有能控制住他的法子……”
“你早說啊,這容易!你等着!”悅娘一聽樂了,不等蔣鴻答話,縱身躍出帳蓬,一溜煙沒影了。蔣鴻半張着嘴,被悅娘驚的差點失態。
沒多大會兒,悅娘背上背了個什麼東西衝進帳蓬,順手甩下背後的東西,一甩抖開,裡面咕嚕嚕滾出個十歲左右、錦衣裘帽的小男孩,暈頭漲腦不辨東西的在地上亂爬。悅娘抖了抖鬥蓬,反手繫到身上,看着看着小男孩子已經呆的說不出話的蔣鴻道:“這是郝掌櫃獨養兒子,他家三代單傳,怎麼樣?這主意好吧?”悅娘得意洋洋,蔣鴻被自己的口水嗆的狂咳不停。
“你竟然……”蔣鴻再怎麼着也從來沒想過綁架人家家孩子要挾這樣的主意,指着悅娘,話沒說完,驟然轉向:“要是在你們姑娘面前,你也敢這樣?”悅娘從眼角斜着蔣鴻,嘴角往下扯了又扯,一幅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我不跟你計較的神情,蔣鴻無語之極的重重嚥了口口水,指着嚇的抱着桌子腿蜷縮成一團的小男孩道:“要是在你們姑娘面前,你做了這樣的事……”
“我們姑娘肯定好吃好喝的把這孩子養在身邊,說不定閒了還會教他寫寫字念念書什麼的。”悅娘不客氣的打斷了蔣鴻的話,蔣鴻深吸了口氣,又吸了口氣,再吸了口氣,臉上漸漸浮出笑意,走兩步蹲在小男孩身邊,溫言細語的和他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