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炤走到湖邊, 在那隻荒獸傀儡的注視下,突然一躍而起,鋒利的爪子彈出肉墊,朝湖邊的結界撓過去。
一道靈光亮起, 接着便見到結界被撕開一個口子。
荒獸傀儡瞬間從地上站起來, 被困在傀儡中的神念此時十分震驚。
【這不可能!】它驚聲道。
万俟天奇聽到聲音,轉頭看那隻巨大的兇獸, 雖然知道這隻兇獸只是個傀儡, 而且兇獸裡的是一縷神念,不會沒理智地攻擊他們,但仍是被兇獸的氣息嚇得忍不住後退幾步。
“什麼不可能?”楚灼問它。
神念瞪着結界上被撕開的口, 快速地說道:【不可能!這結界是主人當年親手佈下的, 只有通過試煉的人才能打開,連我也不行……】
這也是爲何秘境會給出這麼多試煉, 也是爲考驗進入秘境的試煉者, 只有通過試煉, 才能打開這結界。而楚灼這些人, 並未通過所有的試煉, 是走了捷徑過來的。
“那有什麼?”万俟天奇大言不慚地說:“沒有阿炤老大做不到的。”
神念沒理他,只是盯着結界前的小妖獸,心思飛快地轉動。
它仔細地打量這隻小妖獸,可是不管它怎麼看, 也看不出它到底是哪個種族的妖獸。它身上的氣息太淡了, 體內有一道禁制, 將它的氣息保護起來,隔絕所有的探查,讓人很難從它的氣息中察覺到它的本體情況。
從中也可以看出,這隻小妖獸此時的模樣,並非是它的本體模樣。
從被它發現,並驅趕到荒獸傀儡體內困住伊始,它就知道這隻小妖獸的異常,可卻無法看出它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原本以爲它是一種強大的妖獸,但現在卻不確定。
因爲它竟然能將秘境主人親手佈下的結界撕開,這並非是妖獸能做到的,反而像是神獸的天賦手段。
上古時期,兇獸橫行,神獸威震一方,神獸與神族並例,據聞神獸擁有天賦神通,是所有種族都比不上的。
而且這隻小妖獸一金一黑的異瞳極爲少見,異瞳的神獸……
阿炤將結界撕開一個口後,便跳進去,然後招呼楚灼等人進去。
那神念見幾人都跑進去了,也來不及再細想,趕緊也從撕開的結界入口進去。
它到底關心秘境的傳承,仍是有些不死心,希望這些人都不符合傳承的條件,得不到傳承纔好。
跨進結界後,要去湖心的木屋十分方便。
當下衆人御劍過去,很快便抵達湖心處的小屋前。
小屋建在湖心中的一塊小綠洲上,孤伶伶地佇立在那兒,只有屋前一株開得正盛的梨樹。風吹來時,枝頭上的梨花如雪般絮絮地落下來,落花滿地,給這片天地增添了幾分悽美的意境,讓人不知不覺間,多了幾分愁思。
阿炤一爪子朝梨樹的樹幹撓去,非常兇狠,甚至撓下一塊樹皮。
只見那梨樹顫抖了下,枝頭上的花絮發出簌簌的聲音,但墜落的如雪梨花就這麼詭異地消失了。
万俟天奇和楚灼心中的愁思去了幾分,兩人清醒過來,臉色頓時有些不好。
他們好像又受到影響了。
【這是主人種的樊梨,並無惡意。】神念開口道。
阿炤哼了一聲,【若是膽敢再耍花招,滅了你們。】
梨樹抖了抖,不敢再隨風掉梨花,拼命地忍住落花的衝動——落花是它的本能,要忍住真是太痛苦了QAQ
阿炤最喜歡看別的生物痛苦了,欣賞了會兒它的苦逼,方纔跳到楚灼的懷裡,讓她抱它進木屋。
簡直就是個獸大爺。
木屋是世俗界很常見的那種兩層小屋,進門便是一個待客的廳堂,擺着簡單的桌椅等物,雖然主人已經不在,卻無一絲塵埃。
衆人站在廳堂門口看了會兒,發現這裡除了很常見的傢俱外,沒有其他特別的東西,便想去其他房間逛逛。
反正傳承就在這裡,跑不掉,不急。
小屋前的荒獸傀儡的體積太大,它蹲着時都比木屋要高,沒辦法跟着他們進來,不由得有些鬱悶。其實也是這麼多年來,它第一次來到這裡,看着木屋裡熟悉的擺設,不禁有些傷感。
雖然它誕生新的靈智,可作爲秘境主人留下的神念,同時也繼承秘境主人的感情,對這棟秘境主人曾經生活過的木屋也是有感情的。
【傳承在左側第二個房間。】神念開口道,聲音多了幾分冷然,【你們不要破壞這裡。】
楚灼等人聽到這話,紛紛轉頭看去,正好對上荒獸傀儡那雙沒有感情的獸瞳,透過這雙獸瞳,彷彿看到裡面那縷神唸的某些感情。
阿炤突然跳到荒獸的腦袋,然後一爪子拍下,將它先前設下的禁制破開。
一會兒後,便見一個人影從荒獸的身體裡飄出來。
這是一個穿着寬大的流雲廣袖的年輕男子,面容俊美,眉宇清冷,脣邊掛着一縷似笑非笑的弧度,清俊端方,又冷峻異常。他微垂着一雙香墨似的眸子,淡淡地看着木屋裡的人,整個人閒適地站在那裡,衣袂垂落,如天邊的流雲,山間的泉水,清遠雅然。
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愣了下,若非他的身體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珍珠白,都讓人以爲看到上古那位大能。
那樣的風姿卓絕,那樣的高遠傲然。
此人便是那位秘境主人留下的一縷神念。
可惜只是一縷神念,並非本人。
它垂眸看向阿炤,緩緩地開口道:【爲何將吾放出來?】
它以爲,他們會將它困到他們拿到傳承。
阿炤重新跳回楚灼的肩膀上,不耐煩地道:【既然已經來到傳承之地,再將你困着也無用。】然後用尾巴掃了掃楚灼,示意他們去左側第二個房間。
楚灼等人往左側第二個房間走去,那神念見狀,也跟在他們身後。
万俟天奇忍不住回頭偷看它,被它那雙清冷的黑眸掃過來時,不由得嚇了一跳,雖然知道這只是一縷神念,可給他的感覺仍是有些可怕,由此也可以想象上古時期,這秘境的主人有多厲害。
來到左側第二個房間,楚灼推開虛掩的門。
門內的擺設並無出奇之處,如同一間男子的臥室,擺設簡潔乾淨,一目瞭然,能感覺到這臥室主人的作風。
衆人的目光在屋子裡掃了一眼,最後落到一幅掛在牆上的畫。
一幅山水畫。
遠的山,近的水,還有山中一個像人的小黑點。明明是上古時期留下的畫,墨跡卻十分清晰。
這幅畫中明顯有力量波動,傳承就在這畫上。
【傳承便在這畫上。】神念開口說道。
“阿炤老大,快去啊。”万俟天奇高興地說。
楚灼和碧尋珠也雙目灼灼地看着,還有趴在碧尋珠肩膀上的小烏龜,都很激動。
阿炤幾下子就來到畫下的一張厚實的桌子上,先是觀察了下,然後伸爪子撓向牆上那幅畫。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連上古大能親手佈下的結界都能撕開的爪子,卻對這幅畫無可奈何,沒能在上面留下一絲的痕跡。
不說阿炤,連楚灼他們都吃了一驚。
在他們心裡,阿炤是最厲害的,連阿炤都沒辦法打開這幅畫,那傳承……
唯有那縷神念化成的男子冷淡地看着,發現阿炤無法打開後,忍不住勾起脣角,笑得極冷。
碧尋珠回頭,看到這一幕,突然明白了,說道:“秘境的主人是人族,所以這秘境的傳承,只留給人族,可是如此?”
以上古時期的情況,人族的傳承,自然是留給人族,絕對不會留給其他種族。
男子擡眸看他,冷漠地頷首,【正是如此。】
阿炤於是也不再做無用功,讓楚灼和万俟天奇上前去試試。
楚灼和万俟天奇兩人來到牆壁前,兩人對視一眼,然後一起朝那幅畫伸手。
在他們的指尖碰觸到那幅畫時,突然一道熾亮的光芒從畫中迸射出來,頃刻之間,那幅山水畫像是活了一樣,瞬間就將畫前的兩人吸進去。
碧尋珠和阿炤嚇了一跳,下一刻,這兩隻妖獸同時逼近那縷神念,阿炤更是一拍爪子,用結界將它再度困住。
【他們呢?】阿炤眯起眼睛,低沉地問,一股強大的威壓從它身上瀰漫。
碧尋珠和玄淵都被那可怕的威壓壓制得有些難受。
不過碧尋珠仍是維持鎮定,冷冷地說道:“你最好不要再耍什麼花招。
男子並不在意自己的處境,淡然地道:【他們自然是進去接受傳承,只要接收完傳承,自然能出來。】
“傳承?兩個人也可以?”碧尋珠蹙眉。
男子道:【傳承選擇的是人族,並未限制人數,我起初也以爲只有一人得到傳承,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聽罷,阿炤和碧尋珠都放心幾分。
接下來,他們只需要在這裡,等那兩人得到傳承,從畫中出來便行。
碧尋珠特地觀察那幅畫,突然發現畫中有兩個黑點正在跋山涉水地徒行,湊過去仔細看,碧尋珠嘴角微微抽搐,發現這兩個黑點正是被吸進畫中的楚灼和万俟天奇兩人。
看來他們一時半會還不會出來。
阿炤也看到畫裡的變化,這才真正地放下心來,接下來只需要等待他們即可,相信這秘境的主人也不會對人族出手。
於是三妖便暫時在這房裡待着,等待他們出來。
等待的時間有些久。
碧尋珠看向依然被困在結界中的男子,突然道:“若是他們得到傳承,你是不是就要消失了?”
男子漠然地看着他們,那雙黑眼裡沒有任何感情,彷彿先前的那些掙扎鬱悶俱不存在。
【你們不是都知道麼?】它冷漠地說,安靜地站在那裡,任由風吹過它的衣袂。
它的使命是守護秘境,直到參加試煉的人得到傳承,完成它的使命,便可以消失。原本應該是這樣的,但它自誕生靈智開始,就有目的地吸收秘境的力量,逐漸壯大自己的神魂,希望有一天,它能變成一個完整的生命體,脫離秘境對它的束縛,離開秘境。
只是它沒有等到那一天,便遇到這羣人。
所以,等進入畫中的兩個人類得到傳承後,它很快就要消失了。
不甘心麼?確實。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它只是一縷神念,並非真正的人類。
一時間,整個木屋又變得安靜。
碧尋珠若有所思地看着它,不再說話。
阿炤盯着牆上的畫,等着楚灼他們從畫裡出來,旁邊的小烏龜從儲納戒中叼出一顆極品靈丹,美滋滋地嗑起來,一點也不覺得等待的時間漫長又無聊。
直到牆上的那幅畫上的墨跡開始退去時,方纔打破屋子裡的安靜。
阿炤和碧尋珠及那男子皆盯着那副正在退色的畫,從最上面的落日開始,墨跡一點點地消失。
看到這一幕,那男子心知,它也要消失了。
它心裡有些悵然,忍不住想,如果當初它沒有誕生屬於自己的靈智有多好,那樣它只是一縷單純的神念,固守在秘境中,直到有人闖過所有的試煉,繼承秘境的傳承,便可以從容地消散在天地之間,和早已經在上古時期便隕落的主人一樣。
可它已經誕生靈智。
畫上的墨跡已經消失大半。
男子也感覺到神魂的力量在消失,這是它在秘境中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力量。它的身體也在變透明,從珍珠白變成淡白色……
就在它感覺到自己要消失時,突然見那隻小妖獸揮爪子,將一顆珠子彈過來,沒入它的眉心間,正在消散的神魂猛地一顫,瞬間凝實幾分。
此時牆上的畫中的墨跡最後一點正好消失,楚灼兩人從空白的畫卷中出來。
“主人,阿奇,你們沒事吧?”
【主人,你們出來啦。】
碧尋珠和玄淵的聲音響起,兩隻妖見他們平安出來,都十分高興。
楚灼朝碧尋珠他們笑了笑,眼睛一轉,看到屋子裡的男人,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同樣驚訝的還有万俟天奇,万俟天奇脫口而出:“咦,你還在的啊?鏡澤君不是說傳承一旦被人族繼承,你便會消失麼?”
害他剛纔還十分失落,心裡覺得這神念十分可憐。
男子不語,只是看着阿炤。
阿炤跳到楚灼的肩膀上,說道:【此乃定魂珠,有它在,你的神魂便不會消失。】
男子清冷的面容終於多了幾分波動,又有些怔然,忍不住開口:【爲何?】
【先前不是說過了麼?我們對秘境不感興趣,我們只要傳承,秘境給你,不會將秘境帶走。】阿炤說道。
這秘境其實是一座洞府,當年秘境的主人隕落之前曾規定,繼承傳承之人也能得到整個秘境,屆時便可以將洞府收納入靈府帶走。
這便是通俗意義上的高級隨身空間。
可惜阿炤對別人的洞府沒興趣,而且這神念已經誕生自己的意識,着實不容易,它也不是那等不講理之輩,沒有想過真將它滅了。
看它這麼安份地將他們帶到傳承之地,便給它一個機會。
定魂珠能凝聚它的神魂,他日待它的神魂凝聚到一定的程度,便可以塑造肉身,脫離秘境的束縛,成爲一個完整的生命體,一個完整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