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灼盯着外面的青色濃霧, 思緒連番涌動, 最後歸於一片平靜。
穿梭艦一路前行, 直到來到一處崖壁前, 被阻擋去路,只好停下來,懸浮在半空中。衆人察看外面的環境,目之所及之處, 除了裸-露的黑色巖壁和地面上的石礫外,沒有其他東西。
好像沒什麼不同尋常的,除了空氣中的青色濃霧多了點兒。
衆人這麼想着時,突然見楚灼召出碎星傘。
“主人,要出去?”碧尋珠問道。
楚灼嗯一聲,將懷裡的小妖獸放到肩膀上,正色對他們道:“此地頗不尋常, 我等還是小心一些。”雖然心知此地的情況, 卻不好和他們說得太明白,楚灼只能先叮囑一番。“前面已經沒有路,我們先到外面找找。”
聽罷, 衆人自是沒意見,紛紛拿出武器。
離開穿梭艦前,楚灼突然想到什麼, 拿出一件泛着靈光的輕薄法衣, 將它遞給万俟天奇, “這是御靈法衣, 你先披着。”
万俟天奇瞅她一眼,弱弱地道:“楚姐,你是姑娘家,還是由你吧……”在楚灼的目光下,他最後只能灰溜溜地將那件御靈法衣披上。
雖然楚灼是姑娘家,但好歹是星靈境的劍修,他一個手不能打、肩不能扛的煉丹師,還真是比不上。
這件御靈法衣還是當初在荒古遺蹟裡,朱厭披在她身上的。御靈法衣是御靈宮的代表作之一,有極強的防禦效果,沒有門路很難買到。楚灼雖然覺得無功不受碌,但後面朱厭又將它當作見面禮送給她,倒也不好拒絕,只好回報了他一些靈丹。
在朱厭心裡,一件御靈法衣哪裡比得上他們老大的道侶的重要性?送得非常大方。
御靈法衣極爲輕薄,披在身上後,宛若融入衣服中,在万俟天奇身上的寬大的長袍上形成一件白色的紗衣,沒有絲毫重量。
楚灼又將小烏龜和幻虞收進靈獸袋後,方纔打開穿梭艦出去。
大概是她過於鄭重的態度,其他人不由也警惕起來,離開穿梭艦的瞬間,靈氣外放護體,沒有讓身體與周圍的青色濃霧接觸。
楚灼收起穿梭艦後,拉起身上的鬥蓬,走在黑石嶙峋中。
先前擋住穿梭艦去路的是一面高聳入雲的崖壁,看不到盡頭,黑色的岩層,鋒銳嶙峋,彷彿外面沁着一層墨汁。地面上的石礫也是如此,那荒蕪幽靜的氣息,教人心裡直覺涌起一種不祥之感。
腳踩在地面上的黑色石礫上,楚灼感覺到鞋底彷彿沾上一股黏稠的液體,低眸看去,果然看到鞋底已經變黑,那些石礫上的黑色黏液,只要踩上,就會沾到鞋底。
雖然知道這些黑色的污質十分骯髒,但一時間也無法驅除,只能暫時按捺住換鞋的衝動。
“這是什麼地方?”火鱗不由問道,“這些青霧很不同尋常。”
自然無人能回答她,畢竟他們剛從靈世界飛昇上來不久,對大荒界的瞭解並不多,只知道個大概。至於封炤這個大荒界的域主,也是從小在域外之境浪大的,同樣無法回答他們。
碧尋珠低聲道:“青霧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小心一些罷。”
玄影雖然仍是一臉憨厚的模樣,實則不動聲色地走在万俟天奇身邊,只要有危險,隨時可以扛着他跑。
万俟天奇也被周圍的氣氛弄得緊張不已,緊緊地跟着他們,生怕不小心就跟丟。別說,這裡的青色霧氣太重了,而且有隔絕靈識的作用,靈識在這裡能起的作用並不大,若是不小心跟丟,屆時只剩他一人,還真不好辦。
楚灼在周圍找了找,突然肩膀上的小妖獸用尾巴圈住她的脖子,擡起一隻爪子指向不遠處的地方,楚灼走過去,發現高大嶙峋的山壁中有一條狹窄的裂縫,只容一人通過。
這裡應該能通到另一處山谷之地。
心裡暗忖着,楚灼回頭吩咐身後的人,便一馬當先,走進那條裂縫之中。
通道彎彎曲曲,不僅狹窄且幽深,周圍沁着一股帶着黏稠氣息的涼意,空氣並不怎麼好,那味道就像一種腐屍的味道。
楚灼屏氣前行,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左右,終於見到前方似乎是個出口。
她拽緊手中的碎星傘,在出去的那一刻,給火鱗他們傳音,同時手中的碎星傘已經張開,擋住來自天空中的襲擊。
“啞——”
嘶啞的叫聲伴隨着鋒利的爪子撓在碎星傘上,傘面大張,泛起噼哩的電弧,趁着襲擊者被電弧所傷發出厲叫時,楚灼趁機一傘擊過去,在襲擊者柔軟的腹部劃下一條深刻的痕跡。
“啞——”
淒厲的叫聲響徹周圍,劃破空氣中的青色迷霧。
楚灼屏息,人已如一柄利劍般疾射而出,擋住對方兇狠的反撲。她身後的火鱗、碧尋珠和玄影等人也從山壁裂縫縱橫而出,冰絲如網,網住被楚灼擊傷的東西,火鱗的妖火化成一條火龍,繞着周圍旋轉,驅開青色的迷霧。
他們很快就看到襲擊他們的東西,是一隻怪鳥,它的羽毛是黑色的,模樣像放大版的大烏鴉,然而翅膀上卻不是翎羽,而是一種青色骨翼。
棲骨鴉。
楚灼知道這種棲息在“暗礁霧谷”中的妖獸,它們是此地的霸主,不論是天空還是地面,皆無法阻擋它們。周圍的青色濃霧其實並非是一種霧氣,而是浮游在空氣中的一種細小的妖蟲,若是修煉者對它一無所知,乍然進入暗礁霧谷,沒有絲毫防備,只怕會被青霧中的妖蟲依附身體,腐蝕血肉,最後只剩下一架骨頭。
棲骨鴉是青霧中的妖蟲的剋星,它們以妖蟲爲食,可以無視青霧中的妖蟲之毒,而棲骨鴉守護的氳晴靈草則是妖蟲進化的食物之一。
種種思緒在腦海中一掠而過,此時万俟天奇等人正在圍觀被捕捉的棲骨鴉。
“這是什麼妖獸,長得真難看。”万俟天奇對棲骨鴉的長相給予一個否定的評論。
棲骨鴉彷彿聽明白他的話,十分仇視地看着他,看得万俟天奇嘿一聲,“它好像能聽懂我們的話,莫不是已經開智了?”
“看它剛纔襲擊我們的舉動,肯定是擁有一定的靈智。”火鱗肯定道。
玄影瞅了瞅,嘆氣道:“看起來不好吃。”
碧尋珠:“……它有毒,不能吃。”說着,指向棲骨鴉腹部處被楚灼用碎星傘劃開的傷痕,裡面流出來的血並非是紅色的,而是一種和周圍的霧氣差不多的青色。
青色的血液淌在地面黑色的礫石上,像澆上一層青油,使得黑石越發的油膩,空氣中泛着一股腐屍般的味道。
幾人紛紛閉氣,這味道真是太齁鼻了。
楚灼擔心棲骨鴉的血腥味引來其他的同伴,讓火鱗用妖火將它燒了,接着在棲骨鴉焚燒後留下的灰燼中翻了翻,翻出一顆姆指大的青色妖丹。
万俟天奇雙眼一亮,“楚姐,有什麼用?”
楚灼用靈力裹着,不敢與之直接接觸,見他感興趣,說道:“這東西的毒性看着不錯,可以收集一些。”万俟天奇喜歡研究各種奇丹,需要很多稀奇古怪的材料,楚灼自然滿足他。
她將丟進玉瓶裡的棲骨鴉妖丹給他,接着繼續前行。
穿過裂縫後,他們來到一處類似山谷之地,周圍的青色濃霧依然很大,十丈之外的空間就不怎麼看得清,這讓他們越發的小心。
幸好棲骨鴉攻擊時,喜歡發出嘶啞的叫聲,讓在青色濃霧中行走的修煉者得以及時回防。不過偶爾也會遇到棲息在高處的棲骨鴉,出其不意地攻擊時,這種時候,只能看修煉者的反應能力了。反應快的,能及時避開其攻擊,反應慢的,當即被棲骨鴉叼去一塊血骨都是好的,甚至有些被鋒利的鴉喙擊穿頭顱,當即隕落。
接下來,他們遇到好幾只棲骨鴉,這些棲骨鴉都是成年模樣,展開雙翅時,有十丈之長,幸好都是形單影隻,能讓他們及時發現,沒有受什麼傷。
殺死棲骨鴉後,楚灼皆讓火鱗用妖火燒死,將焚燒後留下的妖丹取走。
妖丹算是妖獸一身修爲的精華,不過棲骨鴉以迷霧中的妖蟲爲食,連妖丹都是毒,算是一種無法化形的妖獸。楚灼不敢直接在它體內取妖丹,只好用這種笨方法,燒成灰後,再扒找妖丹。
這也是她以前聽其他來過暗礁霧谷的修煉者的經驗之談,小心些準沒錯。
她在心裡盤算着以前所知的暗礁霧谷的地形,隨着一路行走,對他們如今所在的位置,慢慢地有了個大概的瞭解,不由心中一嘆。
好像有點倒黴,穿梭艦從空間通道出來時,正好位於暗礁霧谷的腹地,需要花很多功夫才能離開。
楚灼攏了攏身上的鬥蓬,感覺到那蹭在臉上的毛茸茸的小妖獸的臉,轉頭看去,就見小妖獸從她鬥蓬兜邊探出個腦袋,彷彿一臉好奇地看着周圍的環境。
暗礁霧谷對於尋常修煉者來說,確實危險,但對於擁有神火的神獸,卻不算什麼。只是楚灼沒想過要靠他,而是想憑自己的力量,走一回暗礁霧谷,若是能遇到氳晴靈草,那也算是不錯的收穫。
氳晴靈草雖然是長在這等毒物縱橫的陰暗之地,卻是難得的解百毒的靈草,許多修煉者特地進暗礁霧谷探險,便是奔着氳晴靈草而來。
他們在暗礁霧谷連續走了幾天時間,周圍依然是一成不變的青霧,還有隱藏在青霧中的棲骨鴉,總是出其不意地攻擊。
也幸虧他們一羣人在一起,火鱗的妖火多少能驅除空氣中的妖蟲,在一定程度上震懾住棲骨鴉,加上楚灼敏銳的反應,還有碧尋珠的冰絲幫助,遇到棲骨鴉時,衆人聯合起來,也不虞其襲擊。
玄影只負責保護好万俟天奇。
万俟天奇則負責研究棲骨鴉和青霧中的妖蟲身上的毒性,避免衆人被其毒性所傷時,及時拿出靈丹給大家治療。
暗礁霧谷的危險,只有親身經歷,才能明白。
這幾天也算是險象環生,讓楚灼他們越發的警惕,不管是精神還是肉體皆緊緊地繃着,沒有片刻的放鬆。
然而這樣的危險,也十分磨礪人。
再次斬殺一隻棲骨鴉後,火鱗正欲像這幾天一樣將之火焚時,突然遠處響起一陣嘶啞的鳴叫聲。
楚灼臉色微微一變,急促地道:“先找地方躲起來,快!”
她說着,已經朝着前方奔過去,看到前面佇立在青霧中的黑色巨巖,想也不想地衝過去,身體一矮,便滑進巨巖中一個半人高的洞穴裡。
其他人紛紛衝過來。
此時楚灼已經顧不得這些岩石上黏附的黑色黏稠的汁液,只想先尋個地方躲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巖洞後的空間並不小,雖然無法容人站直,蹲着卻是沒問題的。楚灼將火鱗他們紛紛拉進來,接着在洞口布下一個防止氣息外泄的靈陣,再加了一層幻陣,手裡拽着碎星傘,靠在巖洞邊,警惕地看着外面。
一會兒後,他們便聽到天空中棲骨鴉振翅飛過的聲音。
棲骨鴉的數量非常多,他們看不到天空中的情形,不過距離地面幾丈的地方,卻看得清清楚楚,一羣數量龐大的棲骨鴉低空飛過,黑壓壓地覆蓋着地面,追擊着一羣修煉者。
修煉者的腳步聲凌亂,時不時能感覺到術法的波動,還有人類慘死前的尖叫聲,聲音淒厲,與棲骨鴉嘶啞的叫聲混成一團,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腐爛中混合着鮮血的味道。
楚灼側耳傾聽,修煉者的數量不少,然而面對龐大的棲骨鴉,他們依然只能在地面上倉皇奔逃。在暗礁霧谷裡,天空是棲骨鴉的地盤,若是往半空中逃,更容易成爲棲骨鴉的目標,只能依靠兩條腿,在地面奔逃。
聲音越來越近,很快蹲在洞穴邊的楚灼和火鱗他們便看到那羣從巖洞奔過的修煉者,他們身上的衣物駁雜,無法判斷是哪個勢力,或者可能是一羣散修。
楚灼心思電轉,往巖洞湊了湊,恰好看到從巖洞外奔過的一名女修,雖然女修的模樣極爲狼狽,仍是讓她一眼就認出她的身份。
她的瞳孔微微一縮,依然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