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兩個監區出勤犯人人數清點出來了,除了白向雲和李刀外,所有人都一個不漏,僅僅有十來個可能是因爲跑得太急了吧,足踝扭傷了一點,餘人皆無損傷,不過大多數人臉上脖子上等裸露皮膚的地方被高粱葉拉出不少血痕。
帶隊緊急增援過來的監區武警中隊副隊長聽完報告,咬着牙齒額頭開始慢慢見汗,轉身看着還在繼續蔓延的大火,繼續四下擴散的濃煙,用力的扇着飄到面前的灰燼,心中瘋狂的操起了白向雲和李刀的祖宗十八代。
白向雲的事情他也隱隱知道一些,更清楚以兩人的身手絕對不會身葬火海,唯一的原因就是兩人故意失蹤,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象的最壞結果還不知道,如果是的話,不但他,整個看押武警中隊都會跟着倒黴。
就在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將兩人扒出來時,對講機裡傳來了劉隊長急切的聲音:“剛剛大隊電網安全監控機房傳來簡報,高粱地一帶地段出現異常警情,號段爲512到513,但剛剛恢復的閉路監控系統沒有觀察到任何異常情況,請你馬上帶人去觀察具體情況,隨時向我彙報。”
“還有,”沒等副隊長說話,劉隊長又說:“馬上將所有犯人全部押回監區,不能有一個疏漏。”
“隊長……”副隊長看着眼前基本整齊排着隊的千多犯人,有點艱澀的說:“白向雲和李刀不見了。”
“什麼?!”對講機中傳來一陣碰撞聲:“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白向雲和李刀不見了。”副隊長又重複了一遍:“其餘的犯人一個不少。大火還在蔓延,起火原因不明,要尋找非常困難。還有,看情形,火勢正向電網512到513段燒過去,速度非常的快……”
對講機中傳來劉隊長急促的喘息,好一陣後低沉的說:“留一個班的人繼續尋找和監視火勢,其餘的人全部收隊。”
“是,隊長!”副隊長答應後馬上向面前的武警戰士們下令,還叫郭老大、山豬、江源和鬱千風等幾個人單獨出來,跟隨自己一起回監區——無論如何,他都得找些擋箭牌的。
多多少少聽到點關於白向雲事情風聲的郭老大和山豬時不時的回頭望望沖天火勢,臉上表情複雜之極,有佩服,有不解,也有幸災樂禍。
當然,更多的是欣喜,壓抑不住的欣喜。
江源則神色怪異,讓人難以揣測;鬱千風毫無異狀,還是一片淡然,好像連眼前的沖天大火也不能將他烤得熱切一下。
一個班的武警留下來無能爲力的看着火勢繼續擴張肆虐,千多的犯人在其餘武警持槍警戒中慢慢向監區走去。
當然,他們身上沒再有來時帶的勞動工具,不但如此,連深入高粱地去運輸的幾輛大馬力農用車也留在了那裡。
獄長剛聽到電網高粱地號段傳來異常警情時就感到不妙,聽到劉隊長彙報說白向雲和李刀失蹤了時白裡透紅的臉色刷的一下變成灰白,摸了摸又少了幾根頭髮的腦袋,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空氣出神了一會,冷冷的說:“馬上把和白向雲關係密切的犯人全部隔離監控起來,南二區所有副職以上的管理人員在我這開會。”
然後不等劉隊長答應,立刻掛了電話,想了想,又撥通了監獄指導員和駐監獄武警大隊隊長的電話,命令防暴警察和武警戰士隨時做好出動準備,接着又叫一直站在門口的助理通知各監區所有副職以上的管理人員來開會。
三十分鐘後,所有相關人員全部到場,全都有點慌亂的看着高踞會議桌主位的獄長。在“太太探監團”和白向雲其他各種策劃運作的利益鏈中,他們全都是獲得巨大好處的人,現在白向雲和李刀越獄而去,到底會給他們造成什麼後果實難預料。
要是這虎山監獄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讓上頭密切關注的話,一年多來發生在這裡規模大到前所未有,官匪勾結一起壓榨普通犯人的事情就有很大可能曝光,到時候他們這些平日吃得腦滿腸肥沒事幹就想着如何免費、撈錢和升遷的傢伙百分百會使自己的地位發生一百八十度逆轉,從監獄的管理者變成被管理者。不過越獄事件可以瞞下絕不能瞞上,不然的話後果更糟。
這兩個後果都不是他們所希望看到的,所以到底應該如何處理實在讓他們傷透腦筋。
十多分鐘過去了,所有人還是看着獄長沉默不語,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連一點點的思想準備都沒有。
“白向雲不是說過那些‘探監人員’會暫時不再進來麼?”又擠熄一個菸頭後,獄長轉向廖警司他們問道。
“是。”廖警司、賴指導、劉隊長同時點頭回答說。
“這樣說來他們對於這次越獄早有預謀了。”獄長眼睛轉向其他人:“你們有知道什麼別的事情麼?”
得獄長這樣一提醒,所有其他監區的主要管理人員全都想起白向雲的獎勵買賣代理人這段時間瘋狂的賣各種獎勵,還每天都將錢轉出外面的事。只不過因爲賣的這些獎勵價格和以前一點不變,只是積極了點。賣得多,錢也多,第一時間轉移也沒什麼可說的,所以並沒引起他們太大的注意。
現在看來,白向雲早就計算好一切了,這樣做只是把越獄後的損失降到最低而已。
聽到每個人基本雷同的述說,獄長眉毛掀了掀,拿出手機撥了他早就去過無數次的茂林“風月滿天”夜總會的電話號碼,果然不出他預料,那邊“嘟嘟”聲一直響到自動掛斷都沒人接聽。
放下手機,獄長的嘴角終於彎起一絲笑容,掃了所有人一眼說:“風月滿天關閉了,嘿嘿……把所有和這段時間有關的東西全部給我毀掉,你們個人銀行戶頭上的錢也全部轉移到別人的名下,監獄從散會後開始實行臨時緊急管理,暫時停止所有服刑人員的接見,停止所有的對外通訊,出入信件都要經過嚴格審查。知道了吧?!”
“是。”大家聽到獄長第一句話就興奮起來,白向雲的周密算計在他自己避免更大損失的同時也讓他們的危險也降到了最低,只要他們將還殘留的把柄全部抹掉,這就沒什麼值得擔心的了。
獄長滿意的點點頭,站起來扳起臉對監獄指導員和武警大隊長嚴肅的說:“馬上集合防暴警察和武警戰士,將所有的警犬都帶上,通知附近所有城鎮的執法機關和民兵、治安聯防隊伍,能出動多少人就出動多少人,立即開始搜捕越獄犯人白向雲和李刀。”
“是!”跟着站起來的到會人員臉色古怪的答應着,轉身就要開始行動。
“等等……”獄長突然又擡手叫住他們,想了一會說:“封鎖所有消息,任何人不得外泄。全力爭取不要讓逃犯脫出監獄的籠罩範圍,不然……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要是他們拒捕怎麼辦?”廖警司有點猶豫的看着獄長。
獄長又想了一下,斷然的一揮手說:“那就按照國家法律辦事,格殺勿論。”
衆人心中一震,相互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這是最好的做法”的意思,匆匆出門各辦各事去了。
看着空無一人的會議室,獄長又坐回寬大的沙發上,瞑目想了好一會,這才又拿出手機,一下一下撥通了上級監獄管理機關負責人的電話……
看看滿天繁星,白向雲不用看錶也知道自己和李刀至少在平原和丘陵中奔跑了三個小時,現在終於到了一條兩面夾山的公路旁。除了開始逃跑的時候急切了點外,不久他們就將各種心情壓制下去,調整着全身每一點,以平時練武那種呼吸和完美的平衡配合跑動着,以節省體力。
現在他們身上還穿着囚衣囚鞋,頭上也沒多長的頭髮,這樣的形象隨便那個人看見了都會知道他們是犯人,所以他們一直找荒僻的地方和監獄拉開距離,根本不理會身上被樹枝和芒草劃出多少傷痕。
他們不敢直接進入茂林,但一定要找個有人的地方偷幾件衣服來換掉身上的裝束,不然的話他們只能在荒無人煙的綠野叢林中逃亡了。清溪遠在千里之外,用腳的話他們不知道要走才能走回去呢。
用屁股想也知道獄長爲了自己的烏紗帽和仕途,肯定不會當他們越獄看不見,即使能取得交通工具,在可以預見的無數關卡面前,他們也要隨時準備着竄入荒山野嶺躲避逃竄,要多少時間才能回去還是個問題。
肚子傳來一陣咕咕鳴叫,白向雲將身子完全隱入草叢,苦笑着轉向李刀:“你餓不?”
“有點。”李刀並沒有逞英雄,拿出地圖就着打火機看了下:“是這條公路沒錯,向那邊走,就可以到蒼林鎮了,到時候偷點東西吃吧。”
白向雲點點頭:“剛剛跑得太急了,沿路有些野果都沒摘。”
看着又一輛呼嘯而過的貨車,李刀說:“我們爬車,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蒼林附近的村落了。”
“不行。”白向雲搖搖頭:“預防萬一,我們還是辛苦下雙腳吧。不然遇上關卡的話我們很難溜掉。”
李刀點點頭承認自己思慮不周,朝要走的方向擡了擡下巴:“那我們快走,爭取半夜前把衣服換掉,我們就能輕鬆很多了。”
“是要快點。”白向雲嘿嘿笑了聲:“警犬可不是說着玩的,雖然我們用了各種方法儘量減少體味的散發,可是我敢說最遲明天我們就會被發現蹤跡,到時候就辛苦了。”
“大哥,應該說到時候就刺激了。”李刀毫無顧忌的嘎嘎怪笑着:“被上千拿槍的人圍獵,這可不是一般人能遇上的。”
“少廢話,走吧。”白向雲一推他肩膀,控制着身體在斜斜的山坡上保持平衡,以最快速度前進着:“我寧願一輩子都沒這種刺激。”
李刀腳步不停,毫不在乎的聳聳肩:“平靜誰不想?!可是現在遇上了,就儘量享受吧。”
白向雲不由默然。對比起來,李刀比他樂觀多了,可能這就是過慣了刀頭tian血討生活的人的個性吧,自己畢竟還是個渴望過普通生活的普通人。
不過從自己越獄那一刻開始,以後也不再普通了。
逃亡吧。雖然不願意,但這是自己無悔的選擇。
無論後果有多嚴重,只要妹妹能醒悟,只要自己能把破碎邊緣的家庭拯救,無論多瘋狂,自己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