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晴萱在洛王府睡得並不是太安穩,折騰了好久才睡着,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她知道昨日的事情有了這一夜的發窖,今日必定會在京城掀起滿城風雨,雖然她知道這一場風雨遲早會刮到她的頭上來,但是她知道要刮到她的頭上來還需要幾日。網
在那場風雨刮過來之前,她在王府裡其實並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能做的只是讓自己靜心。
她醒來之後正欲穿衣,錦娘在外面聽到動靜走了進來。
昨夜簡鈺把她從沈園帶走之後,夜瀾去蔣湘婷的廂房把她帶了出來,她只是中了迷魂藥,休息一晚,今日一早便到聽風閣來了。
蘭晴萱看到她微微一笑,錦孃的眼裡卻有些幾分苦澀,輕聲道:“都是我太過大意了,這才累小姐着了她們的道。”
其實到現在爲止蘭晴萱都不知道鳳無咎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讓她這個精通各類藥物的人也着了道,這事她昨夜也想了好一回,她最初以爲是梨花釀的問題,但是她在基本上沒有喝酒,所以如果只是酒有問題的話,斷然不至於讓她中招。
她輕聲問道:“你現在知道她們昨日的毒下在哪裡嗎”
錦娘輕輕點了一下頭,輕聲道:“是我太大意了,昨日我暈過去的時候突然纔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但是已經晚了,好在小姐機敏,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錦娘說到這裡,竟直接朝蘭晴萱拜倒在地道:“這一次是我失職,請小姐責罰。”
蘭晴萱忙伸手將她扶起來道:“快快起來,這事如何能怪你”
錦娘看着蘭晴萱的眼睛滿是愧意,輕聲道:“昨日的梨花釀有問題,但是那酒還是梨花釀,只是並不沈園裡的姑姑釀的梨花釀,而是宮裡釀的梨花釀。”
“這兩者有什麼差別”蘭晴萱對於京中的事情所知不多,此時聽到錦娘說起,心裡倒滿是好奇。
錦娘緩緩地道:“這兩者的口感差不多,製法也相差不多,宮裡的梨花釀比沈園的梨花釀添了一樣名喚知香的香料,那種香料和梨花香氣很是接近,而那種梨花釀若是和汝窯的白玉杯盛的話,就會變成極爲厲害的迷魂藥,這事我之前在看宮史的時候看到過一回。且宮裡會釀梨花釀的人已經不在,所以我昨日並沒有多想,這才着了她們的道。”
蘭晴萱嘆道:“我就說鳳無咎不簡單,這毒下得當真是高明至極,就算是日後有人查起這件事情來,她也能推脫的一乾二淨,畢竟酒是沒有問題的,杯子也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這兩樣東西合在一起之後纔有問題,她可以說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巧合。”
她知道兩種無毒的東西混和之後會變成毒藥的事情,但是她前世並不知道有知香這個東西,所以這一次纔會差點着了道。
錦娘輕聲道:“之前我見鳳無咎平素處事極爲老成,雖然知道她是個有心眼,又哪裡知道她竟是連這後宮裡極爲陰私的下毒之法都學會了,當真是讓人驚。”
“這些事情會未必是她會的,很可能是崔氏教的。”蘭晴萱輕嘆了一口氣道。
錦娘點頭同意,蘭晴萱單手撐着頭有些憂傷地道:“京城裡的女人和千源城就是不一樣,這戰鬥力也當真是高得可怕,往後我們怕是得更加小心了。”
錦娘輕嘆了一口氣道:“小姐也不用太過擔心,往後我會加倍小心,不會再讓人有機可乘。”
蘭晴萱笑了笑,她的心裡此時窩了一團火,她進京之後,自認安靜本份,並不想生事,可是崔氏和鳳無咎已經連着對她出了幾次手了,她們雖然也沒有佔到便宜,但是她也險些就着了她們的道。
面對這些陰謀詭計,蘭晴萱知道很多時候不是光靠小心就可以的,她輕聲道:“這一次好在是有驚無險,只是我和王爺的婚事一日沒有塵埃落定,那侯府那邊怕是一日都不會消停,再則今日的事情鬧得極大,牽扯又多,只怕這恩怨會越積越深。”
“眼下這種情況,小姐還是暫時先住在王府裡吧”錦娘輕聲道。
“逃避永遠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蘭晴萱淡淡地道:“她們也不會因爲我逃避而放過我。”
錦娘久處深宮,對這個道理的體會比任何人都要深得多,她輕輕點了一下頭。
門被敲響,曲綰心走了進來,蘭晴萱一看到曲綰心,輕輕掀了一下眉,只怕她在王府裡也未必安全。
曲綰心笑得溫和,含笑對蘭晴萱道:“蘭姑娘昨日說要替我看診,不知現在蘭姑娘是否有空。”
她在簡鈺的面前雖然稱蘭晴萱爲王妃,但是在她的心裡,蘭晴萱卻沒有做王妃的資格,她更覺得蘭晴萱雖然進了萬戶侯府,卻還是千源城商戶的女兒,高貴不起來,也當不起王妃這個稱呼。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勾道:“曲姑娘請稍等,我剛起來,請容我先用過早膳。”
她說完讓錦娘把她的早膳端過來,一碗八寶粥,四樣小點心,外加兩碟小菜,她也不管曲綰心此時眼睛瞪得有多大,只不緊不慢的吃着,慢條斯理的吃着,一頓早膳吃了約有小半個時辰,徹徹底底的無視了曲綰心。
曲綰心站在那裡等着,只站得腳發麻,眼裡攢滿了怒氣卻發作不得。
好不容易等到蘭晴萱把碗裡的最後一口粥喝完,她取過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角,再讓錦娘取過清水來漱了漱口,這纔不緊不慢地道:“讓曲姑娘久等了,請坐。”
曲綰心心裡憋着一團火,面色淡淡地道:“蘭姑娘這架式倒是十足,只是氣場略遜了些,終究少了一分王妃該有的端莊與大氣。”
蘭晴萱眉毛一掀,淡淡地掃了一眼道:“可能吧不過總好過曲姑娘卑躬屈膝做那些下人才做的事情,就算是王爺將王妃這個位置給了你,你也更像奴才,不像王妃。”
曲綰心知她這是在諷刺昨夜裡她爲簡鈺鋪牀之事,她想要還嘴,只是細細一想她這些年來爲簡鈺做的事情,不是下人就是下屬,一時間倒無從反駁。
縱然在外人的眼裡她的身份不低,她雖然長住在王府,卻還有着其他的身份,那個身份也算得上是大家閨密。在王府裡,大家都會稱她一聲綰心小姐,只是這些年來她爲了能一直陪在簡鈺的身邊,早已經卑微如塵埃。
只是曲綰心終究覺得那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她淡淡地道:“蘭姑娘難道沒有聽說王府裡就算是一個丫環,也比尋常官宦人家的大家小姐在尊貴得多嗎更何況我還不是丫環,這些年來王爺是如何待我的你剛進王府自然不知曉。”
蘭晴萱笑了笑道:“是嗎我倒真不知道這一點,只是我和王爺一致認爲,下人就是下人,小姐就是小姐,再會侍侯人的下人也還是下人,不管是商家的小姐還是官家的小姐,那也是小姐。至於王爺之前待姑娘如何如何好,那也是之前的事情,我沒有必要爲已經過去的事情斤斤計較,這就是屬於小姐的大度,只是不知做爲下人的曲姑娘能不能明白”
她的語調很是平緩,話裡也沒有太多尖銳的用詞,但是話裡行間的意思卻無比明顯,那微擡的眼角里透着淡淡的笑意,整張臉上看不到一分怒意。
只是這一番話卻把曲綰心氣得不輕,她瞪大眼睛看着蘭晴萱道:“眼下一切都未成定局,蘭姑娘寄居侯府,卻已經和侯府裡的人鬧得水火不容,失了萬戶侯府的後盾,只怕蘭姑娘這個小姐就什麼都不是。”
“的確,我和萬戶侯府的關係算不得很好。”蘭晴萱不以爲然地道:“那又如何有王爺待我好就足夠了,我來京城原本也沒打算長住萬戶侯府,更沒有打算要和萬戶侯府處好關係。”
曲綰心平素是個口齒伶俐的,但是此時到了蘭晴萱這裡,她卻發現她之前用來對付人的那些法子沒有一件能用在蘭晴萱的身上。
她冷笑道:“萬戶侯是蘭姑娘的親生父親,蘭姑娘卻只是把他當做跳板,這事若是萬戶侯知道了不知會做何感想。”
蘭晴萱回了一記淡笑道:“萬戶侯的確是我的親生父親,我要如何和他相處,這是我們的家務事,輪不到曲姑娘來操這個心。曲姑娘看起來好像和萬戶侯很熟,這些日子曲姑娘在萬戶侯面前抹黑我的次數還少嗎若沒有曲姑娘如此處心積慮的把萬戶侯請到千源城,只怕我還不知道萬戶侯這個生父,所以我現在應該要感謝曲姑娘把萬戶侯這麼一塊好的跳板送到我的面前。”
曲綰心的眼睛一眯,蘭晴萱的眼裡滿是冷意。
蘭晴萱之前覺得曲綰心是個聰明且沉得住氣的人,但是曲綰心在她的面前卻是顯得有些急躁的,她不知道的是,曲綰心在京城有女諸葛這個名稱並不是白來的,而是用實力換來的。
這些年來,曲綰心爲簡鈺想出了不少的計謀,行事果絕狠厲,卻又讓人拿不住錯處。
只是她終究是個從未涉足過愛情的女子,簡鈺是她的軟肋,這些年來她見過簡鈺和不少的女子相處,簡鈺是如何待那些女子的,她心裡是極爲明白的,那些女子從未讓她的心裡生出危機感來。
她這般陪在簡鈺的身邊,她覺得是極爲自然的,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簡鈺有一天會疏遠她,她甚至覺得她能這樣和簡鈺一直相處到老,到某一天,兩人會順理成章的走在一起。
蘭晴萱的出現徹底打亂了她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