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6日第二更)
狂風在窗外呼嘯不止,雨絲被風鼓動着不住從半敞的窗戶飄進來。巧英忙上前將窗戶關緊,落下窗閂。
“這雨好大。”巧珍吐了吐舌頭:“昨兒都下了一夜,怎麼今天還下得這樣猛。”
“是呀。”巧英隨口回了句,將剛纔放在小几上的茶托遞給巧珍:“給小姐送進去。”
“好咧。”
巧珍笑着接了過來。她們兩人中,一向是以巧英爲主的。巧珍乖巧得很,從來都是聽巧英的安排行事,兩人配合得倒‘挺’默契。
尤其是兩人現在都成了舒綠的人,遠離故土到京城去做事,感覺比以前更親密了。
巧珍將熱茶端進裡屋,舒綠正坐在窗邊坐榻上,手裡隨意翻動着一本薄薄的詩集。
這是魏盛贈予展眉的一本自選詩集,舒綠好奇,就拿過來看看。魏盛的詩才還是不錯的,不過這種壯闊悲愴的詩風並不是舒綠特別喜歡的類型。
只是久坐無聊,有些東西可供消遣消遣也不錯。
從昨天傍晚起,天‘色’就變了,突然下起暴雨來。本來他們也可以在船上安歇的,但是樑總管建議說最好還是到驛站裡去投宿比較好。根據艄公們的經驗,這回的雨沒個兩三天消停不了,一直待在船上,不是那麼舒服方便。
展眉舒綠沒意見,都說聽魏盛的。他們對樑總管可以端起主人的架子,對魏盛這樣的名士,卻顯然是不合適的。他們身份比魏盛高貴是不假,可兩人在魏盛面前一直是執子侄禮,姿態放得很正。
魏盛也認爲上岸投宿是比較穩妥的做法。既然三人一致同意,便冒着大風雨離舟登岸,除了船員們還留在船上,其他人都住進了雲州碼頭附近的大客棧裡。
這裡離關陽又已有一日多的路程了。
因爲這場大雨,這間名叫明福的大客棧裡幾乎住滿了人。不過樑總管出馬,還是能‘弄’到一個不錯的小院子讓他們這一行人住下。院中一幢小樓,舒綠帶兩個丫鬟住了二樓,魏盛與展眉住在樓下,餘下人等都住在側邊的偏房裡。
二樓空間不大,但佈置得甚是舒適,看得出是專‘門’招待上等客人的好房間。坐在屋裡聆聽秋雨之聲,也自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舒綠將手頭的書放下,徑自從榻上小几香盒裡夾出一塊香餅,添到屋角的香爐裡。
這個香爐,還是夏涵送給他們的別禮。與時下常見的香爐不同,這香爐造型復古,在博山爐的基礎上做了一些小小的改良,頗有古韻。
名義上,這香爐自然是送展眉的,但收禮人是誰就不用多說了。
舒綠對這新得的小巧香爐也‘挺’喜歡,常常拿出來用着。這時香爐裡的香‘藥’餅子被炭火一烘,逐漸散發出清幽的香氣與薄薄的灰煙,將屋裡的幾絲水汽趕得無影無蹤。
“小姐換了香?”
巧英過來替舒綠撥火。她跟着舒綠大半年,倒是學會了不少東西。
“嗯。這是‘枯葉香’,卻正好在此時用了……”舒綠莞爾一笑,將香爐的蓋子蓋上。
秋雨打枯葉,滴滴是清寒。這種略帶點焦枯味道的辛香,與這雨天倒是相得益彰。
“小姐,德生過來稟報說,展眉少爺請您過去弈棋。”
德生是樑總管身邊聽使喚的小廝,現在是專‘門’服‘侍’展眉的人。本來樑總管還要給舒綠買兩個丫鬟,舒綠沒同意,說自己身邊有兩個人服‘侍’就足夠了。估計樑總管也不太信得過半路買來的丫鬟,這可是要帶進王府的啊,所以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
等到舒綠真的進了府,當然家裡再會給她安排合適的丫鬟與其他服‘侍’的人。
“哥哥讓我過去?”舒綠笑了:“又抵擋不住先生了吧,找我過去頂雷呢。”
展眉的圍棋水平進展緩慢,魏盛和他下得很是開心。這會兒都快傍晚了,估計兩人下了一下午吧?
“行,我就過去一趟。”
舒綠起身,巧珍拿起搭在熏籠上的披風給她披上。她緊了緊披風,走到屋外,頓時被外頭的風雨吹得臉頰一冷。
魏盛與展眉並不在自己屋裡下棋,卻在客棧外院的茶樓裡。其實舒綠若不是因爲身爲閨中少‘女’,不好總坐在外頭,她也喜歡和他們一樣。在茶樓裡一邊下棋一邊喝茶,一邊看着周圍走來走去的旅客們,接接人氣也好啊。
明福客棧建得不錯,從他們住的小樓下面就有迴廊直通前院,倒也省下了打傘的功夫,不用擔心被雨水濺溼了衣裙。舒綠剛走到外院迴廊,正想從大廳旁的走廊繞到茶樓上,忽然聽見一陣陣人聲喧譁。
“嗯?發生什麼事了?”
她停下腳步,似乎聽到“救人”什麼的聲音。
“巧珍,過去看看。”
巧珍應了一聲,忙小步跑到大廳裡,找人打聽去了。不到片刻,她就趕了回來,稟報說:“小姐,那邊擡了好幾個傷員過來,一身血啊泥啊,‘挺’嚇人的。”
“傷員?”
舒綠愣了下。
“聽說是走陸路的商人,遇上山洪了,車子被山邊衝下來的土石壓垮了呢。”巧珍想起自己剛纔看見那一幕,還是有些害怕。
“走,看看去。”
舒綠稍一沉‘吟’,就決定先過去看個究竟。
她也不是那麼愛湊熱鬧的人,只是聽說有人受傷,也不知道這種天氣能不能及時請來大夫。而她行囊中帶着不少‘藥’物,如果真是需要幫忙的話,她會讓人取‘藥’出來先替人治療的。
“小姐,還是別過去吧。”巧珍忙出聲阻止。
舒綠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卻不辯解,只是微笑着搖搖頭徑直過去了。巧珍趕緊跟上,生怕小姐也被嚇到。
她哪裡知道這位小姐讀大學時親手解剖的各種實驗動物就不下一百。舒綠雖然不像學臨‘牀’醫學的那些同學們似的,每天和死人骨頭打‘交’道,可該上的課程一樣沒少上。
讓她殺人未必敢,殺‘雞’是不在話下的,看傷員這種小兒科對她就更沒殺傷力了。
她走到人羣擁擠處,遠遠就看到幾個人躺在簡陋的擔架上,全都呻‘吟’不止。有一個頭部受傷,滿臉都是鮮血,肩膀上也滿是血痕,正在低聲嚎叫着。聽起來,他們受傷都不輕啊。
也難怪,被泥石流襲擊了車子,他們能逃回一命已經算是很有運氣。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被泥石流直接壓在下頭,那種就是一絲生機都不會有了。
聽旁邊的人說,這隊商人是中午過後從明福客棧出發的。本來也有人勸他們別上路,可是他們做生意的,在路上耽擱一天就‘浪’費一天的錢,心疼啊。出‘門’在外的人,也不是人人都像展眉兄妹這樣悠閒的。
所以他們還是咬咬牙,硬着頭皮趕路去了,誰想半路就遭遇了泥石流。要不是他們後面還有一隊商隊跟着,將他們搶救回來,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呢。
“大夫,有沒有大夫?”
一個渾身泥水的漢子衝着人羣大喊。看樣子,應該和這些傷員是同伴,卻很幸運的沒有受傷。
明福客棧的掌櫃出來說:“這附近可沒什麼大夫,你們還是讓人到城裡去請吧。不過我這兒有些傷‘藥’,你先給他們止血,上‘藥’,免得拖嚴重了。”
這掌櫃是打開‘門’做生意的,對這些擡回來的傷員當然不能置之不理。怎麼說也是從他這兒出去的不是?客棧裡各種‘藥’物當然是有的,住店的人時不時會有個頭疼腦熱,傷寒腹痛,店裡沒急救‘藥’怎麼行。
“哎呀,可是我們的人是斷了骨頭……”
那幾個沒受傷的同伴都急得團團轉。上‘藥’沒問題啊,可誰會接骨呢?骨頭接不上,人就廢了。
“你們別耽擱了,趕緊去城裡找大夫吧。”
旁觀的人紛紛出主意。
大家都是出‘門’在外的人,對同樣處境的人頗能感同身受,都還比較熱心。客棧掌櫃衝着人們喊:“客人們,可有遊方郎中在?出來幫幫忙吧。”
這回卻沒得到什麼迴應。衆人連連擺手,全是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舒綠站在人堆外,也沒有出聲,她學的是‘藥’學而不是臨‘牀’,替人看病接骨什麼的並不在行。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說:“我來吧。”
衆人一齊朝說話人望去。那人方從舒綠剛纔進來的地方走進大廳,聽到這邊人的叫嚷,遂應了一聲。
這聲音並不響亮,還帶着些說不出的慵懶味兒。但來人還是吸引了人們的目光,因爲他一走進來,就比廳中大多數人要高出了一截。
“啊,是他?”
舒綠眨了眨眼睛,看清了來者的全貌。‘
居然是在關陽碼頭見過的,那月下**的男子。
他是大夫?
那男子從舒綠身前走過時,腳步雖然未停,眼光卻在她臉上微微掠過。
(小鬍子繼續上場~~~~~~小鬍子V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