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5日第二更)
巧英端着舒綠的洗臉水從裡屋出來,看到巧果走過,皺了皺眉頭:“巧果,小姐的早餐怎麼還沒送過來。”
巧果忙應道:“剛纔巧珠已經去取了,該回來了吧。”
“嗯。”巧英把水潑在院子裡,將洗臉的銅盆遞給巧果。“再端一盤熱水來。”
“好的。”
巧果沒有多說什麼,乖乖接過銅盆打水去了。
看着巧果的背影,巧英沉思片刻,才又掀起‘門’簾回屋去了。
這些日子以來,幾個分到綺霞苑裡來服‘侍’的丫鬟們似乎都很聽她的話。起碼錶面上,沒有怎麼給她找麻煩。
巧英也知道她們心裡不服,可她也不太在意。只要她們把活兒幹好就是了,她也不需要她們對她真心恭敬——大家都是奴婢,誰比誰高貴呢。
但是昨兒巧珍鄭重對舒綠提起,巧果和巧珠兩人行動詭異以後,她們主僕三人都覺得事情不同尋常。當時舒綠沒說什麼,先是去了展眉的院子,回來以後就讓她們再好好留意留意這兩人的行蹤。
她們背後是誰,這個巧英卻是清楚的,舒綠就更清楚了。這兩個丫鬟,本來就都是從世子妃張氏的院子裡出來的。
“又是我那位可愛的尚蘭表姐在想着我吧……”舒綠曾對她們說笑了一句,接下來卻又說:“我也很想她呀。”
當巧英回到舒綠身邊時,舒綠已經梳好了頭。今兒不出‘門’,她穿得也很素淡,只是在鬢邊‘插’了一支碧‘玉’小‘插’做點綴。
“小姐,奴婢送早餐來了。”
長着一張尖尖瓜子臉的丫鬟巧珠,提着食盒從外頭走進來。舒綠走到桌邊坐下用餐,像是漫不經心地說:“巧珠,我給老王爺備下的壽酒已經釀好了,就在香室裡放着。你們平時看緊‘門’戶,別讓那些貓兒狗兒的到處跑,竄進去打碎了我可不會輕饒了你們”
她這話也是有來歷的。某天綺霞苑裡突然跑進來一隻小貓,差點就把舒綠嚇了一跳。後來四房的人來尋回去了,說是四房裡那位生了尚梅的蘇姨娘的寵物貓。
這羣‘女’人們關在後院裡沒事幹,就愛養貓逗狗。以前是沒條件,現在條件好了,個個都養起寵物來。舒綠髮現整座王府裡的‘女’人家,就是她和尚紅沒養這些了。
“是,奴婢知道了。”巧珠忙答應下來。
舒綠一揮手,巧珠只得退了下去。看巧珠如常離開,舒綠卻不忙着吃早餐,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信息她是傳達出去了,對方會有所動作嗎?
她也不知道。
匆忙吃過早飯,她到老王爺和張氏處請了安,又去了尚紅的院子。尚紅是得到長輩們特許,免了這些晨昏定省的,這會兒卻也早已起來了。
“昨兒我讓他們送來的窗紗,姐姐可還喜歡?”
尚紅笑得很開心:“喜歡呢,我打算待會歇了晌,我這的人手空閒了,就讓她們幾個替我換了新紗。”
“姐姐今天‘精’神也‘挺’好的,不如咱們就請大舅母派人開了庫房,給姐姐取幾件擺設吧?”
尚紅對舒綠的建議也有些動心。她之前老是懶得打理屋子,一來是‘精’神不濟,最大的原因也是沒什麼人過來做客。但看舒綠盛意拳拳,真心想陪她去,尚紅思量再三便點了頭。
兩人去找張氏要庫房鑰匙的時候,張氏還是‘挺’驚訝的。
這兩個丫頭啥時候要好起來了?
張氏對於尚紅這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侄‘女’兒,並無過多的好惡。對她來說,尚紅沒有特別的利用價值,她待尚紅只是面上情罷了。不過實話說來,張氏也沒有苛待過尚紅,月錢也好,別的份例也好,丫鬟婆子的配備也好,和其他的姑娘也差不多。但生活細節上,那就從來不去照料了。
尚紅平時吃‘藥’多,‘花’銷其實是不小的,張氏卻也從來沒想過給她特殊照顧。尚紅的衣着飲食,張氏更不關注,覺得反正是盡了這管家婆的責任便可。
卻沒想到,這囂張的舒綠丫頭和府裡其他的姐妹們合不來,和這病懨懨的尚紅反倒好得很。張氏不由得用審視的目光看了她們幾眼。
可尚紅要求開庫房的理由很正當。她母親從孃家帶來的嫁妝,理論上不屬於信安王府的‘私’產,所以抄家的時候沒被抄走。儘管不多,卻都是屬於尚紅的。現在尚紅要求取幾件出來擺設,天經地義,張氏總不能不讓她去取——這不是讓人說嘴,議論她想侵吞弟媳的遺物麼。
張氏很和氣地讓兩個婆子帶她們去內庫房。
“我還是頭一次到庫房這邊來呢。”路上,舒綠與尚紅喃喃細語,像是在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我也一樣啊。說起來,母親留下來的東西,我只看過單子。也不知道該挑什麼好?”
“依我看啊……”說起這些,舒綠卻還是蠻有心得的。“擺設呢,貴‘精’不貴多。多了就雜。姐姐屋子其實‘挺’寬大的,我是覺得多放兩幅字畫補壁便甚好……至於格子上,‘插’‘花’的瓶兒總要有的吧?現在是冬天沒什麼‘花’卉,等‘春’天來了,姐姐天天讓人到‘花’園子裡絞幾簇‘花’兒回來‘插’擺,又新鮮又好看。姐姐屋裡有香爐沒有?這個東西卻也是必須的,我‘挺’喜歡調香呢,改明兒再送姐姐幾塊……”
尚紅笑‘吟’‘吟’看着舒綠說話,也不‘插’嘴,心裡卻是歡喜的。
她是耐得住寂寞的人,真沒人理會她,自己個畫畫看書也是一天。但昨兒舒綠去後,她坐在書房裡想畫畫,卻突然沒了心情。
原來有個姐妹陪伴,果然是不同的。
自己清冷了這許多年,突然間遇上位熱心腸的表妹,竟也喜歡起和人往來了。今兒在屋裡正悶着呢,舒綠又來找她。尚紅嘴上不說,可心情卻更好了。
是以舒綠說着說着,她也並不打斷,只覺得聽舒綠說話甚是有趣。
說話間,庫房總算到了。領她們過來的婆子拿出對牌,和看守庫房的人對上了,奴僕們才恭請兩位小主子進去。
因爲是新搬回來的緣故,庫房裡並沒有那種很大的灰塵味道。舒綠慢慢走着,突然在一面搭了紅綢的屏風前停住了腳步。
“這是什麼?”
她故作好奇地問了一句。
看守的婆子素知這位淩小姐出手豪爽,還指望着待會她走的時候給個小打賞呢,所以很是殷勤地回答說:“這是三小姐她們給老王爺備下的壽禮。”
“哦?”舒綠笑了起來:“看這木頭,是上好的紫檀吧?也不知裡頭是什麼‘花’樣,你把綢子掀起來我看看。”
那婆子不疑有他,把紅綢掀了下來。
“呀,真別緻呢。”站在一邊的尚紅並不因爲幾個姐妹聯合送禮,沒算上她的份,而有什麼不滿的情緒——或者說,她早就看開了。
那四面大理石屏風上,都是天然的水墨圖案。粗看幾眼,真像是畫上去的一樣,竟是“‘春’夏秋冬”四季景‘色’。
“是呀,要找到紋路、顏‘色’都合適的雲石做成屏風,很難的呀……”
舒綠笑得兩眼彎成了月牙兒。
今天這一趟真沒白來啊……和她想象中一樣呢,這扇名貴的屏風。
大理石真是好東西,不過,越是好東西,就越脆弱……不是麼?
她對那婆子微笑說:“好了,趕緊蓋上吧,別被我看壞了。”
那婆子諂媚地笑個不停,嘴裡只說:“凌姑娘說笑呢,看看也能把這麼硬的石頭看壞了?”
“呵呵,是呀。姐姐我們走吧。”
舒綠沒有再看那屏風,拉着尚紅走了。尚紅早把記着母親遺物的單子取了過來,讓那幾個婆子把箱籠打開,和舒綠一起專心挑起東西來。
在舒綠的參謀下,最後尚紅是挑了一個青瓷‘花’囊,一個官窯的大盤,還有一個套湘妃竹做的筆筒筆架。她母親留下的書畫不多,兩人看來看去都沒有合適的,最後還是尚紅勉強取了一幅‘花’鳥斗方出來。
“先掛着這個吧。”尚紅看了半天,覺得只有這個算得上佳品,只是保存得太差了。邊上的‘花’綾都起了皺,還得找人去修補呢。
“嗯,就這個好了。”舒綠也覺得‘女’孩子的屋裡,掛‘花’鳥比較好看。另外有幅石榴圖,卻不太適合未婚的‘女’孩子掛,新媳‘婦’的屋裡才適用的——那是多子多福的象徵。想到這是尚紅母親的嫁妝,舒綠就釋然了。
兩人從庫房出來,舒綠又把那幅‘花’鳥要了過去,說順便讓展眉一起拿去書畫齋裡修補。尚紅猶豫着該不該一直麻煩這倆兄妹,舒綠已經拿在手裡不放了。
“姐姐快別說客氣的話。日後在府裡住着,我還得多勞姐姐看待呢。”
舒綠笑得很燦爛。
她是真心的快活呀。要不是藉着尚紅的名頭,她今天可進不來庫房……又怎能看到那扇‘騷’包的屏風呢?
她們最好別惹她,如果……她們真是想壞了她的好事,那就別怪她心狠啦。
兩天之後,舒綠讓巧珍悄悄把香室裡封得嚴嚴實實的那壇“壽酒”倒了一點來給她。
她一聞味道,止不住的冷笑起來。
(犯我者,雖遠必誅顫抖吧,惹上了舒綠的凡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