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8日第一更)
興耀帝樑揹負雙手站在寶元殿外天香閣二樓欄杆邊,神祗般英俊的面孔上沒有一絲波瀾。
天香閣外種滿了深紫淺白的丁香樹。一串串繁麗迷人的丁香花垂掛在枝頭上迎風搖曳,燦豔如天邊絢目的晚霞。
寶元殿本是興耀帝養母容才人居住的宮殿,也是興耀帝成年前住的地方。容才人並不是如何得寵的妃嬪,自己也終無所出,可她對送到她宮中的明德長公主和興耀帝都算不錯。
遺憾的是興耀帝大婚後沒多久,容才人就過世了。死後才獲追封爲容妃,興耀帝即位後便將她加封爲淑慈貴妃,而自己名義上的母親喬妃則被他加封爲孝賢德太后。
容才人死後荒廢了多年的寶元殿,也在興耀帝即位之後被人打掃一新。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本來對後宮之事並沒有太大興致的興耀帝,卻命人在此新建了一座天香閣。
並且,他下令除了自己和明德長公主,以及必要的灑掃人員之外,餘者一律不得擅入寶元殿。
對於興耀帝的這個行爲,從皇后到皇貴妃乃至其餘的宮人,心裡都好奇得很。皇貴妃還旁敲側擊地問過一次,被興耀帝的冷眼給瞪回來了。
於是大家也始終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只能猜測皇上是在悼念淑慈貴妃。或許建造那座天香閣是淑慈貴妃生前的願望?
舒綠樁人引到天香閣下時,立刻就被那一叢一叢的濃密紫白丁香給迷住了。
皇宮處處都極盡奢華,可像這般別緻的韻味,卻不像是宮裡常有的佈置。
穿過重重花幕,她隨着內侍的指引一步一步走上天香閣。
當興耀帝的背影出現在她眼前,饒是舒綠再鎮定,也禁不住生出幾絲緊張的情緒來。
不過······這次和上次御書房裡的召見略有不同。那次的興耀帝就像冬天的寒霜一樣,冷酷而霸道地逼問她,讓她害怕得發抖·事後還時不時爲此做噩夢。那種威壓感實在太強太強了······
可這回卻並非如此。
八月午後耀眼的陽光灑在四面通風的天香閣中,無形中給興耀帝身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
濃烈馥郁的丁香香味被微風一陣陣吹到樓上,讓舒綠一時間產生了微妙的錯覺——她將要面對的不是那個威嚴得可怕的君主,而是另一個
“民女淩氏叩見皇上。”
興耀帝這時才緩緩轉過身來·俯視着那總能牽動他異樣情緒的嬌弱少女。
越來越像了……
方纔在玉茗殿的驚鴻一瞥,興耀帝面上毫無反應,內裡實則震驚得難以自已。
她怎能長得這般像素瑤?
那眼睛,那鼻尖,那櫻脣……沒有一處不像她的母親!
素瑤啊素瑤……
興耀帝的眼神又黯淡下來。
“你可知,朕這座樓閣名爲‘天香,?”
當然知道了,剛纔一樓閣門上就有好大一塊黑木鏨銀匾額寫着“天香”二字·舒綠又不是瞎子。“天香”本來是好詞,奈何舒綠卻聯想起《紅樓夢》裡的“秦可卿淫喪天香樓”,心裡頓時就很不自在。
她沒有說出心中所想,垂頭應道:“小女不知。”
哪有皇帝這麼跟人說話的?要不要先來點官方對白啊,不要整得好像自己和他很熟好不好,這種感覺真是太危險了。
舒綠可不是小白兔,她能感覺到興耀帝看着她的眼神有點怪怪的。這位表面冷硬無比的天子曾與自己的母親有過說不清道不明的“秘事”,每思及此·舒綠就對興耀帝的行爲警惕得很。
尤其這座小樓還好死不死的叫“天香”,是想怎樣啊?秦可卿死於**偷情,自己可不是那“情天情海幻情身”!
“是嗎?”
興耀帝又把目光轉向閣外的紫丁香·像是在對舒綠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朕知道你精擅調香,也略有才名。你可曾讀過《天寶遺事》上記載的‘香樓,?”
“不曾。”
其實舒綠是讀過的,而且還記得很清楚。但她堅定不移的要在興耀帝面前藏拙,最好就讓興耀帝認爲她是個蠢婦,那就太理想了。
這回興耀帝卻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她在說謊似的。舒綠纔不怕他,我謙虛不行麼?
“嗯……《天寶遺事》有記載,楊妃之兄楊國忠,以沉香爲閣,檀木爲欄·以麝香、**篩土和爲泥飾壁,每到春來便會聚賓友在閣上賞木芍藥。”
興耀帝不疾不徐地說着這些和他氣質全然不符的“風雅韻事”。舒綠看他表情越發平和,也不知他在說這些時想起了什眼中無意間竟流露出一絲寂寞的神色。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了···…興耀帝的神思不知不覺飛回了少年時代,那時他還住在宮裡,明德長公主早已出嫁。
樑素瑤與母妃一道來拜訪容才人——ˉ她的母妃和容才人有一點親戚關係。大人們說話的時候素瑤偷偷拉他出來看庭院中的紫丁香也順帶說起了這個典故。
愛香的素瑤經常會和他聊起一些關於香藥的話題,可那時的他滿心都是如何與兄弟們爭鋒,對這些女兒家的香軟愛好更是提不起興趣。
直到素瑤離開了京城,他才發現素瑤在他心中有多重的分量。
如果沒有素瑤······他的少年時代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樂趣與美好回
“朕這座天香閣,便是按照這記載上所寫而建,一分不差。”
啊?
這座小樓······竟然是名副其實的“天香閣”?這得花多少檀木、沉香木之類的名貴香料!
天哪!她平時調香只用少少一點名貴香料都覺得好心疼的,值錢啊。這座看起來造型古樸的小樓,造價不知道高到了什麼程度?
**啊!
舒綠真的很驚訝,她完全想象不到興耀帝這種男人也會做那麼浪漫的事情。而且以她的直覺,這座地點偏僻的寶元殿雖然打掃得極爲乾淨清潔,其實是很少有人出入的。
在皇宮的一個角落裡,依照古書上的誇張描寫建造一座香樓,還在周圍種滿丁香等香木……
這是興耀帝在爲自己隱秘的苦戀建造起的一座“回憶之樓”嗎?
舒綠震驚的表情取悅了興耀帝。再貴爲天子,他也是一具血肉之軀,需要有人與他分享他內心的一些極爲私密的感受。儘管這種分享是極爲危險的,不明智的……
興耀帝沒有就着這個話題往下說,而是話頭一轉,問起了舒綠在玉茗殿中的遭遇。
舒綠沒有告黑狀的愛好,也不知道該不該對興耀帝說出實情。但權衡再三,她還是選擇向興耀帝儘量客觀的陳述當時的經過。
她只能賭興耀帝對這件事有自己的判斷,而不要被皇貴妃那賤人給瘟惑了,真認定她在宮裡到處亂走圖謀不軌。
不軌什麼啊!她上輩子花了二十塊錢買門票就把偌大一座皇宮逛遍了呢,誰稀罕在這兒瞎逛!
興耀帝一言不發地聽着,直到舒綠說完,也沒有插一句話。
“知道了。這件事······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皇上您要給我啥交代?我咋有這麼大的面子了呢?
舒綠一點都不爲皇帝的格外恩寵而歡欣雀躍,反而有點惴惴不安。她的異樣神色自然落在興耀帝眼中,這讓興耀帝不得不感到奇怪。
“怎的,你不相信朕?”
“自然不是。”舒綠連忙答出標準答案。能有第二種回答麼?
是的我很不相信您老人家,您和堂妹疑似戀愛,又寵信皇貴妃那樣的女人,讓我對您說什麼好呢——她真想把這堆吐槽狠狠扔在興耀帝臉上,可惜只能想想而已……
“小女只是······生怕····…”她猶豫着該怎麼表達自己不想捲入宮斗的心情,興耀帝卻雙眉一挑,語氣裡竟是有些戲謔的:“你怕?”
“你會是怕事的人?朕不信。
“你若怕事,進京後就不會又是攪合牧王府的家事,又去摻和什麼香藥生意,連火藥庫爆炸的案子都插一手······”
興耀帝說得很輕快,和他一貫的風格真是太不相符了。舒綠卻被他這一連串的話弄得措手不及,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好。
他這是——呃,在向自己表示“我很注意你”嗎?
老天,她壓力很大啊!
拜託可不可以別這麼注意她?她不是樑素瑤,從來都不是,皇上您清醒點好不好?
然而在舒綠離開天香閣後,恢復了冷漠表情的興耀帝,卻對着悄然回到他身邊的心腹太監德進說——
“去查查本朝歷代後宮舊錄,看看是否有合適的前例。”
對於什麼是“合適的前例”,德進心知肚明,也大爲震動。
皇上終於下了決心嗎……可是這事…···
(皇帝啊啊啊啊您想怎樣!)
(嗯,今晚12點前後……前後……還會有一更的。等不及的同學請明天再看吧,麼麼!歡樂的大封推結束了,明天開始又恢復正常更新啦,還是每晚八點左右更新!)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