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青蓮的話多少帶着些怨氣,不免顯得輕佻。周圍聽見的侍衛都低了頭。
愉貴妃臉色也一變。
紅塵到沒說什麼,任憑宮裡的侍衛把於青蓮帶走,看樣子愉貴妃不太樂意,奈何眼下侍衛都是皇后的人,對她這個貴妃就有點兒敷衍了事,直接帶人走了。
愉貴妃此時也沒有阻攔。
眼下最要緊的是十三的事,反正這個於青蓮到了皇后娘娘手裡也輕易跑不了,可以慢慢處置。
“郡主,不知十三公主的身體……”
“別急,等我先看看。”
紅塵皺眉在宅子周圍走了一圈兒,別看那個邪門靈師本事不高,只會侍弄鬼胎這等邪物,可卻把這個宅子給佈置得很是嚇人。
“哎,到現在還沒有變成鬼宅,害死周圍的人,真是萬幸。”
就是她動手,也很難把一大堆根本沒什麼關係的邪物擺在一起,然後居然衝突來衝突去,還出不了大問題。
一路上,紅塵起出一堆鎮魂釘,又拆了兩個招魂幡,還刨出來一尊邪神,從堂屋裡把供奉的十二個鬼仙牌位弄出來一把火燒了,書房裡那些亂七八糟陰氣很重,明顯從墓穴裡起出來的殘本到是不必燒燬,但也得拿到太陽底下好好曬個七七四十九天。
最要命的是,小小一個宅子裡竟然有三個墳,墳頭佈置還有那麼點兒講究。
紅塵也沒客氣,指揮侍衛扒開墳頭,裡面的屍骨容貌不敗,栩栩如生,只是面色陰寒鐵青。
三個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女,容貌甚爲美麗。
侍衛都嚇壞了,他們在萬歲爺身邊當差,刀山火海到是不怕,可眼前這詭異場面,哪裡又見過?
紅塵笑了笑道:“不用擔心,不是什麼厲害東西,這門邪術我也聽說過幾句,女性屬陰,陰氣重則容貌美,能迷男子,看着嚇人,其實只能養一養女人的皮相,而且限制很大,很容易遭到反噬。”
雖然術法不怎麼厲害,可危害嚴重,女人有時候爲了美貌能做得事很嚇人,這種邪術早被封禁了。
奈何封禁歸封禁,總有人不怕死非要試一試,偏偏一知半解就敢動手,一個個都不怕死的很。
紅塵徹底把宅子給折騰乾淨,一把火把能燒的,全給燒成灰,這才鬆了口氣:“好了,回宮吧,給公主看看,對了,一會兒你們幫個忙,到附近的人家找一隻公雞,一隻母雞來,要健康活潑的。等會兒解決公主的問題,需要用得到。”
侍衛連忙應了。
比起在陰森恐怖的宅子裡幹活,讓他們去捉野雞也不是事兒。
紅塵出了宅子,回頭看了一眼便笑:“這宅子不知是誰家的,該給我一筆費用纔是。”
辛辛苦苦幫着把宅子清理的這麼幹淨,要是不給豐厚的報酬,那紅塵可是虧得很。
事實上,早在他們找到這地方,屋主就已經被帶來了,暫時看押,還得調查清楚此事和屋主有沒有關係。
那屋主也欲哭無淚,口口聲聲哭喊:“這宅子也是我們家新買的,不過是看那父女兩個孤苦無依,特別可憐,這才低價租賃了出去,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小老兒實在是一無所知。”
屋主的身份還不低,在禮部任職,而且還有點兒靠山,一開始人家也很橫,這會兒卻連靠山的名字也不敢提,稍微瞭解到一點兒,知道帶人來的,一個是榮安郡主,一個竟然是當朝貴妃,明顯是從宮裡直接過來,涉及到的很可能是宮裡的陰私,他躲都躲不及,哪裡還會橫生枝節。
紅塵隨口說了句要報酬,那屋主在旁邊跪着聽見,立時就答應,還千恩萬謝。
至於這宅子,好不好的他都不打算要了,想想就嚇人,決定回頭就趕緊出手,什麼價兒都賣,不能爲了點兒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他還沒活夠呢。
紅塵出門回宮去,順手就交代羅娘和小嚴幾句,想買宅子趁早,此地地段不錯,環境也好,邪物都被清理乾淨了,到時候再調理一下風水,就沒哪裡不妥當。
羅娘和小嚴都不缺宅子,但也不算很富裕,誰還嫌手裡的好東西少?明顯這回能佔便宜,與其白白被旁人得了去,還不如便宜了自己人。
兩個姑娘高高興興地應了,她們跟郡主在一塊兒,百無禁忌,也不在乎吉利不吉利。
那宅子剛纔看過,這會兒想想真是挺精緻的,若能賤價買下,很是值得。
皇宮附近的宅子,在京城可是搶手貨,一向有價無市。
兩個丫頭留下來處理雜務,紅塵直接跟着愉貴妃回了宮,也沒去探皇后,徑直去公主那兒了。
若是再不過去處理,她都怕十三公主先自己把自己給嚇死,就這麼短短時間,她不只容顏盡毀,連精神氣都沒了,看着形如走肉一般,連紅塵都不免有些心驚,連說話也不敢太肆意。
都到了這個份上,紅塵就沒多費脣舌,只笑着安撫道:“放心,不是大事,最多過個三五日,保證公主恢復容貌。”
說着,她就自己拿了筆墨紙硯,坐在十三公主對面,認真嚴肅地和她腹中鬼胎談判。
“我也不想知道你的身份來歷,不想知道你是怎麼被那人控制,做下多少害人的事,你懵懂無知,平本能行事,做下惡行也不只是你的過錯,現在我給你取個名字,給你生命,許你出生,再入輪迴,至於六道輪迴你該歸屬何處,全看地府安排,你若願意,就入我這寄名符來。”
周圍安靜至極。
愉貴妃還有那些宮人只覺得毛骨悚然,但看榮安郡主認認真真,好像不是和鬼物說話,到像是和一個人在交流,也都不知該做什麼樣的反應。
只是,愉貴妃覺得她以後再也不會想着招惹這個人了,別的不說,真惹惱了這等人物,她動了大怒,每日讓你被鬼物纏身,又有誰能受得了?
死不了也要瘋癲。
十三公主更是緊張,卻不敢看,頭紮在被子裡,死死抓住被角。
不多時,紅塵把筆墨準備好,工工整整地擺在桌上,想了想:“就叫,來福吧。”
“希望你來世能享一享人間福氣。”
紅塵深吸了口氣,盯着十三公主,一字一頓地道,“你若應我一聲,便能入輪迴,你若還惦念舊主……”
根本不等她話說完,衆人只覺得一陣輕風拂過,桌上符紙無風自動,墨汁飛濺,居然憑空在紙上多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圈兒。
衆人:“……”
紅塵眨眨眼,自己動手在兩個圈兒裡寫上‘來福’二字。
“好吧,忘了你不識字。”
字一成,符紙燃燒,紅塵就笑道:“好了。”
“嘔!”
十三公主拼命爬出來,吐出一大堆黑水。
愉貴妃頓時變色。
紅塵輕聲道:“無妨,吐出來就好了,公主,我讓侍衛帶回來一對兒雞,你好好養着,等到母雞下蛋,蛋裡面會出現一顆紅蛋,務必好生照料,孵出小雞來,到時候就天下太平了。”
十三公主一身狼狽,趴在牀上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現在的模樣,想必也不樂意讓別人多看,紅塵就沒再提醒,默默退下,先回甘泉宮洗漱一下,回頭還得問問於青蓮的情況。
那個於青蓮究竟爲什麼要害薛柏橋,唔,紅塵很感興趣,八卦這種事,不分什麼身份的人,大部分都喜歡。
皇后顯然也很喜歡。
於青蓮是個聰明人,不會負隅頑抗,也知道自己受不了皮肉苦,皇后派出去的人都沒怎麼拷問,就一五一十全給交代清楚。
不過,紅塵聽完之後,也只能嘆上一句,薛柏橋純粹是倒黴催的。
於青蓮也是個可憐人,出身書香,家中也算富裕,奈何她命苦,幼年就失了親生母親,繼母連面上都不肯善待她,偏偏又把親爹給迷得神魂顛倒,等到她長大,訂婚的未婚夫又嫌棄她面黃肌瘦,容顏不好,居然隨便找了個罪名,污衊她水性楊夥,就退了婚,自此在家更受繼母磋磨,被折磨得恨不得一死了之,想死之時,遇見她的師父,被救了下來。
沒想到師父也不是什麼好人,救她也只是想找個免費的幫手,順便有人服侍,而且看出她有些資質,可以輔助自己修行,自此她就跟着師父走南闖北,修了一點兒不知道是對還是錯的邪術魅術,她也確實很有天分,雖然只學了一點兒皮毛,卻把那些公子哥兒給弄得五迷三道,對她言聽計從,因爲這個,她幫着她師父辦了很多事,賺來不少錢,都花在她師父修行上。
近年來她年紀漸長,又因爲自幼也讀過幾年書,不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白癡,知道眼下的生活很難過一輩子,終有陰溝裡翻船的一天,就想着儘早脫身。
然後她就遇見了薛柏橋。
薛柏橋姿容秀美,又因爲出身侯府,氣度不凡,對她也很尊重體貼,她就不免動了點兒心思。
其實,於青蓮也不是就喜歡小侯爺,只是忍不住想抓住這人,給自己一條後路。
她真覺得小侯爺挺容易上手,而且她還難得使勁渾身解數,把魅功用到極致,要知道,這麼做最她來說也很危險,而且損害也大,她有小半個月晚上感到陰冷,連覺也睡不了。
於青蓮真心覺得小侯爺已經上了鉤,自從出道以來,她還從沒有失手過一次。
沒成想,那位小侯爺如此薄情寡義,輕輕鬆鬆就把她給送了人,於青蓮心中大恨,不光是覺得收了羞辱,更要緊的是,她這麼一失敗,心境上出現破綻,差一點兒因爲練功反噬弄得自己生不如死,可到底還是不敢跟位高權重的小侯爺過不去,只能認命,再者說,那個丘越也不是個特別差的男人,雖然不能和小侯爺相比,卻也是個真心人,和那些紈絝公子不一樣,勾搭到手也還不錯。
因爲丘越對這次科舉看得十分重要,幾乎到了瘋魔的地步,還夜不能寐,精神恍惚,身體都有些不好,她甚至還求了師父,想辦法助丘越一臂之力,讓他能金榜題名。
但她哪裡知道,她師父平時表現得那般了得,卻沒什麼真能耐,根本全憑一點兒邪術爲所欲爲,就給丘越送來一張符紙,說是隻要隨身攜帶,就能保證他順利通過科舉。
那符紙也有奇效,丘越佩戴了以後,果然精神大振,不光如此,甚至憑空得了靈感,猜出了今年的考題,不自覺寫在符紙上,然後他也的確高中。
可惜邪術這種東西,得到的永遠都不會有失去的更多,丘越的身體和精神都開始出現大問題,整日神神叨叨說起胡話來,也不與人交往,甚至在外人面前露出痕跡,讓人嫉妒,還被‘告發’,偏偏他自己也迷糊,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明明沒有什麼盜竊考題的事兒,他自己卻認了,而且還真覺得自己有罪。
於青蓮也不明白爲什麼事情就到了這一步,她師父一知道此事,就說交給他來處置,沒多久,告發的人,丘越都暴斃。
“那一天,我也是糊塗了,官差過來問訊,本來我只是個弱女子,若是隻道一切不知,或許也不至於受到牽連,但我一時恨那薛柏橋,一念之差,想讓他也受點罪,就……”
於青蓮苦笑,“也怪我自己,師父說能幫我重新辦一個身份戶籍,離開是非之地,遠赴他鄉,過自由自在的日子,我所思所想,都能達成,一時也就沒了顧忌,做事不穩妥。”
她神色平靜,說出來的話雖然離譜,但皇后還是信了,她自己也知道,那些邪門的術法頗爲古怪,雖然朝廷也有防備,但有時候還是防不勝防。
紅塵也只能無語,不知道該罵薛柏橋幾句,還是贊他幾句,畢竟視紅顏如枯骨的本事,也不是所有人都有。
“至於公主,那更是無妄之災,只能說,天要亡了我們師徒,老天爺不給活路,才一步行差踏錯,到了今天這地步。”於青蓮苦笑,“哎,可憐復可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