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醫院,裴森囉囉嗦嗦,裴林抓狂地恨不得抽他兩嘴巴,可緊繃的情緒居然放鬆下來,沒那麼害怕了,即便見他進了手術室,緩緩靠着長椅坐下,心情也不是特別壞。
“噗嗤。”
洛偉也失笑,“咳咳,大神就是大神,什麼時候都牛氣!”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頭兒,我去給你買燒餅去,這附近上個月剛開了一家,好吃的很。”
紅塵在許家食齋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才收拾了東西,去醫院探病。
主要不是探病,而是去告別,順便也給裴林灌了一大碗薑湯,裡面加了白糖,非常好喝,至少她自己喝着不錯,肚子裡暖洋洋的,渾身舒泰。
保溫盒裡面還有一品海鮮豆腐,都是許素素做得,她一口氣做了好多,不光是這一道招牌菜,還有各種各樣的家常菜,發揮起來自創的菜色一樣不少,味道極佳,據說通通帶着許家特有的那股子味,讓一幫老客人們吃得滿嘴流油,心滿意足。
紅塵也吃得不錯,想起那位瀕臨絕境依舊對豆腐念念不忘的那人,也就提了一句,許素素特別激動地給她裝了整整一保溫盒,到了醫院,裴林,洛偉,帶着兩個小警察,就戳在裴森的病牀邊上,熱熱鬧鬧地把海鮮豆腐給吃了,又香又鮮美,配上燒餅,心滿意足。
沒辦法,反正裴森現在這樣的狀況,根本吃不了東西,再好吃他也只能聞聞香味。
一開始紅塵還以爲裴森沒什麼大事,要真傷得很重,他還有力氣在外頭耽誤那麼長時間,起碼得折騰了快一個鐘頭,甚至更長,結果送到醫院,據說裴林幾個倒黴催的,遭了醫生好多白眼,還有各種恐嚇,那些醫學名詞就不說了,最終結果,裴森心臟病發,還因爲種種併發症,被下了一次病危通知書,好不容易熬過來了,至少也要在牀上臥牀半年之久。
裴林一句話都沒說。
洛偉臉都是慘白慘白的,總之這一晚上,實在能說得上是驚心動魄。
不過,這些就不關紅塵的事兒了,她要回大橋東村去,雖然十八歲算是成年人,但上大學之前,還是得回家待着。
臨別,許家的人都來送。
許素素和許彬,還有那個許老頭許擇賢,個個都是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話想跟紅塵說。
紅塵想了想,莞爾一笑,只走到許彬面前,低聲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些年你父母一直有執念,走不了,跟在你身邊,他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但又說所有的話,其實都跟你說過了,不必再重複,你要是能重新站起來,他們自能放心。”
許彬連忙拿出帕子捂住鼻子,很沒形象地擰了一大把,哽咽着點頭:“……我信。”
紅塵又笑:“你師爺跟你爸媽團聚了,三個人正好湊一牌搭子,可以打撲克,也不至於無聊,無論他們是要繼續留一陣子,還是一塊兒結伴上路,都會很高興。”
許彬:“……”
一時間到有些想笑,轉身從許素素懷裡拿出一隻大大的,很古老的綠色飯盒,別的特色沒有,就是能裝很多東西,用起來方便:“路上吃。”
紅塵也沒客氣,接了飯盒就上了火車。
其實裴林想讓洛偉再把她安安全全地給送回去,不過,紅塵沒答應,她想走慢一點兒,放鬆放鬆,這個世界還是很有意思,有很多東西值得一看。
而且,洛偉和裴林還有很多事情做。
紅塵走之前稍微暗示了一下,讓裴林主意裴森的安全,也透露了點兒消息,比如說他們警局可能出現的內鬼什麼的。
沒明說,紅塵首先要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再說,裴森那人一看就是個精明的不行的,他要不是瞧出點兒端倪,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下場,對方就是想要殺個把販毒分子,也不會用這麼嚇人的手段。
至於現在爲什麼裴森一句話都沒多說,裡面的道道紅塵就不清楚了,也許是證據不足,也許還有別的什麼緣故,反正裴森活下來,接下來的事情就看他們警方自己。
裴林不傻,甚至不用紅塵提醒,也能想得到裡面有問題,他一開始沒注意,大概只是不願意去想而已。
紅塵一個人揹着包上了車,出來一趟,身上裝了一張銀行卡,有了一筆對宋二妮來說,豐厚的不得了的資金。
因爲距離其實不遠,到是沒買臥鋪,買了張坐票,因爲臨近春節,買票困難得很,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有一張坐票,也是裴林欠了人情拿到手的。
洛偉心不夠細,不過裴林看着粗糙的很,心卻細得出奇,看了紅塵的穿着打扮也沒說什麼,私底下卻偷偷拜託局裡的女警替她挑選了好幾身漂亮的女裝。
有輕便的羽絨服,也有羊毛衫,還有厚實的打底褲,從內到外,齊齊整整。
紅塵沒矯情,人家誠心給,辛辛苦苦抽出本來就不多的空閒時間去買的,她就高高興興地接受,有時候不接受別人的好意,是一種疏遠的表現,並不利於人際關係。
不過,身上穿得還是原來的衣服,一件略微肥了一點兒的藍色棉服,袖子上沾了一點兒洗不淨的油污,鞋子是二妮她奶奶給宋琳琳做的,結果宋琳琳不穿,她就穿了,無論二妮喜歡還是不喜歡,紅塵沒覺得穿得特別不舒服,稍微大了一些,墊上鞋墊還不錯。
這一身打扮,擠在無數返鄉農民工的車廂裡,看起來還真是個鄉下小丫頭的樣兒,左邊兩個時髦女郎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時不時嫌惡地撇嘴。
紅塵耳力好,聽出來這兩個懷疑她頭上有蝨子跳蚤什麼的,連換座位的心都有了,可惜實在擁擠,這兩個也是有心無力。
“……”紅塵也是無語,話說,就是她最狼狽的時候,好像也沒這麼被人嫌棄過,沒辦法,長得好,有一張漂亮臉蛋相當重要。
宋二妮也不是不好看,她爹孃長得就不錯,周正的周正,漂亮的漂亮,她又是挑了兩個人的優點長,自然有一張很美麗的面孔,說起來,宋家人光看臉都還可以,宋琳琳即便是眼睛稍微小了一點兒,鼻子也沒有特別挺拔,但也是個漂亮姑娘,她要不是長得那麼好,也不至於心大,整天琢磨着要找一個金龜婿。
前幾日在s市看見她的是紅塵,一轉眼就看出來,宋琳琳不對勁,宋國忠和江梅兩口子的身體也不大好,就是不知道她放下這麼顆炸彈,她走了以後,這三個人會不會爆發出什麼世界大戰,想來應該是無礙,宋國忠兩口子真心疼自己的閨女,當父母的,在兒女面前還是弱勢的較多些,尤其是眼下這個世界。
紅塵坐在搖搖晃晃的列車上,已經不是第一次地感嘆,真是一個好世界,再艱難的生活,只要自己不放棄自己,腦子清明,就總有能走出來的路。
她本來想睡一會兒,不過旁邊兩個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和對面一個大帥哥聊起天來,興致勃勃,聲音高昂,讓人想睡也睡不着。
現在應該是帥哥吧,紅塵品味了下這些名詞,那是個身量很高的男人,白淨的臉,斯斯文文,眼神卻不太好,有點兒發飄,尤其是他看人的時候,紅塵不喜歡那種感覺,不像看活人,到像是在看冰冰冷冷的死物。
而且他身上的味道很怪,臭得很,特別刺鼻子,加上那一腦門的煞氣,手上恐怕不只是有一條人命。
紅塵昏昏欲睡的感覺都少了一點兒,車上人流擁擠,什麼樣的妖魔鬼怪都冒出來,不過,像這樣的也真是比較罕見,由不得她不多看兩眼。
小姑娘年紀輕輕,稚嫩的很,看到個長得不錯的男人多瞟幾眼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兒。
那年輕的男人本來似乎十分警惕,頗爲戒備的模樣,不過一看偷偷摸摸打量自己的是紅塵這樣的小姑娘,情緒就放鬆下來,還特別有風度地沒冷落了紅塵,拿出包裡的零食笑眯眯讓她吃。
當然,紅塵裝出一副害羞的樣子,低着頭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卻不肯接他的東西,到是那兩個時髦女郎嘴裡沒說,瞧紅塵的眼神嫌棄得很。
不過紅塵不計較,這兩個打扮得到是成熟,濃妝豔抹,看骨骼,看身量,也都不超過二十歲,在這個時空,二十歲說是孩子也不爲過,不懂事很正常。
兩個女郎刻意吸引對面帥哥的注意力,努力不讓對方關注紅塵,紅塵也樂得自在,就坐在一邊靜靜聽他們說話。
那帥哥口才不錯,好像天文地理無所不知,沒說幾句話就逗得兩個女郎時而哈哈大笑,時而驚呼失聲,尤其是講起經濟,賺錢的門道,那是相當專業。
在他口中,他是個投資公司的負責人,手頭現在有一個特別好的項目,收益率百分之四十七,說得神乎其神,紅塵是一個字也不信,但看那兩個姑娘信得不得了。
幾乎沒有一個小時的工夫,雙方居然商量好,兩個小姑娘要跟這帥哥去他們公司看看,就在t市,不算遠,還有三站地。
紅塵下一站就要下車,是縣城,只停兩分鐘,想了想,她決定不下車了,到了地方站起來,擠去車門口,倚着衛生間外面的牆壁閉目養神。
也就打了個盹,就到了地方。
紅塵悄無聲息地跟着一男二女下的車,看着他們嘰嘰喳喳地向外走,沒補票就混出去了,人太多,檢查的也不仔細。
明顯有人來接那斯文男子,看着那人上了車,紅塵也打了輛出租,順便打電話報警。
直接跟110那邊的人說,她懷疑有人誘拐綁架,按照路邊指示牌上的地址說了一下地點,讓對方追蹤她手機信號,順便又給裴林去了個電話。
裴林也給嚇了一跳,實在是紅塵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總覺得只要紅塵一伸手,就是些驚天動地的大案子,放下電話他就給t市的同行通了信息。
這一會兒工夫,紅塵就看到斯文男子居然和那兩個女孩子分了手,兩個女孩兒直接進了一家酒店,斯文男子則乘車離去,紅塵眨了眨眼,有點兒懵,一時不知該跟哪個,也就片刻工夫,兩個女孩兒又出來了,不過這一回是被半扶半抱的摟着出來的,其中一個還掙扎了下,死命去抓身後的門框,可惜除了掉了個假指甲之外再無別的效果。
紅塵看着他們上了麪包車,趕緊跟上去,一直跟蹤到一家沒牌子的私人會所門前,看着兩個女孩子被拖進去,也沒等到警察過來。
“哎!”
在街上站了差不多十秒鐘,紅塵把頭髮梳好,街邊攤上買了個帽子半遮住臉,繞到側面,先爬樹然後直接會所二樓洗手間的窗戶裡鑽了進去。
挺容易的,這會所別管用來做什麼,居然綠化的不錯,裡面的花花草草們不算活潑,都很兇暴,時不時像破口大罵,卻能透露出各種信息來。
比如說會所別看只有六層樓高,可還有一個地下室,以前是防空洞,明面出口三個,但光隱蔽的出口就有十一個,巡邏的保安看着不多,其實每個角落都有監控攝像頭,地下室裡有很多個房間,有各種醫療器械,經常給人做手術。
紅塵從二樓下到一樓的時候,完美避開了所有攝像頭,到下到地下室時就沒辦法了,就是她能靠着一株盆栽的小橘子樹知道密碼,也避不開守門的那個獨眼龍,只好一把藥撒過去硬闖。
剛一進地下室,紅塵就聽見震耳欲聾,瘋了一般的慘叫聲,嚎哭聲,還有人破口大罵:“他奶奶的,我就說麻藥太輕了,你非說客戶不希望麻醉劑影響器官質量,這是殺豬呢?趕緊想辦法,要不弄個半死得了,反正咱只要她的心和肝。”
話音未落,慘叫聲更淒厲。
紅塵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到是省了點兒事兒,一腳踹開大門,裡面的動靜戛然而止。
兩個穿着白大褂,年紀輕輕的小年輕迷糊了下,到也沒怎麼驚慌,只是躺在推牀上的兩個女人目露絕望。
就這麼一個單薄的,窮酸相的小姑娘,實在太無害,着實很難讓人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咦?新來的貨?”兩個白大褂隨手按了下警鈴,漫不經心地看過來,聽着外面保安的腳步聲,神色更是輕鬆,“看起來不太健康,有人要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