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兩個偵查的特戰隊隊員忽然回來報告,右側林子外,遇到了大批的鬼子。
根據偵查,這股鬼子的數目,近兩百人,差不多是一箇中隊的兵力。
最關鍵的是,鬼子的行軍路線,是往偏北方向進軍。
這樣的話,最多明天上午,鬼子就會與瘦猴的後勤部隊碰頭。
李景林當機立斷,準備想辦法阻擊這股鬼子。
至於桐柏縣城那邊,他根本無能爲力,就算是全團都集中到了那裡,即使能扛住鬼子先頭部隊的進攻,那隻要等鬼子後續的大部隊趕來,縣城也就是延遲一兩天淪陷的命運。
瞧了眼身後跟在他們屁股後頭的潰兵們,李景林抿了抿嘴脣。
這幫潰兵的戰鬥力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因爲他們大部分人都已經丟掉了武器,而現在他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武器去武裝他們。
他心中莫名冒出利用這股潰兵引誘鬼子的想法,把他嚇了一跳。
可不知爲何,這個想法始終迴盪在他的腦海裡,腐蝕着他的心靈。
要不要這麼做?
這樣一來對這些潰兵會不會太殘忍了?
劇烈的內心爭鬥,讓他表情晦暗不明。
半響之後,他來到那羣已經完全沒兵樣的潰兵們面前,看着歪七八扭依着樹木的潰兵們,他決定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沒人是蠢的,接下來的計劃,這羣人肯定會猜出來。
“林子外有很多鬼子,這樣跑下去,你們忍飢挨餓的,遲早被鬼子追上,結果會是什麼,我想你們也猜得到。”
潰兵們果然慌亂起來,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北邊。
李景林繼續打擊道:“陽縣在七天前已經淪陷,唐縣那裡昨夜已經快打到了城下,咱們向北向西的道路,幾乎已經被鬼子切斷了。”
他說的都是實情,一點沒有誇張的地方,潰兵們聞言喧譁聲更大了。
“長官,這種事情你怎麼可能曉得?莫不是騙我們耍?”
潰兵們目光炯炯盯着李景林的嘴巴,很希望從他嘴裡聽到肯定的答覆。
因爲李景林換上了士兵軍裝,而這一路上,也一直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潰兵們只能看出來他是這支部隊的軍官,並不清楚他的具體身份。
李景林揚了揚腦袋,揹着手回道:“我是李景林,有沒有電臺,我想你們都猜得到。”
勞資名氣也算不小了,這幫人肯定聽過我的名頭。
“不曉得,你們幾個瓜娃子曉得莫?”
“你龜兒子不似說自個消息最靈通,你都不曉得勞資們哪個曉得?”
“莫瞧額,額也莫聽過,難道有名滴很?”
李景林被這回復噎住,有些氣急敗壞地補充:“第八獨立團李景林,你們沒聽過?”
勞資打了這麼多勝仗,連向來看不起人的桂軍都聽過勞資的名號,你們能沒聽過?
“第八獨立團……很出名嗎?”
“勞資好像有點印象,不過肯定莫啥大成績。”
“長官,莫要跟額們繞圈子咧,直說咋辦就成嘞。”
李景林臉色有些陰沉,沒想到距離他不遠的友軍,竟然都沒聽過自己的名號。
“是這樣,林子外的鬼子不少,而……”
一個潰兵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拍大腿嚷嚷起來。
“勞資想起來咧,潰兵團,屠夫團,你們團似不似叫這個外號?還有你們團長叫李敗家,李閻王,還有李啥來着,反正外號老多咧,李敗家跟李閻王這倆外號最響亮。”
潰兵們恍然大悟,似乎都聽說過這些,一個個看李景林的眼神不免有些熱切。
屠夫團他們都知道,潰兵團可是最早的外號,也是他們這羣潰兵們最愛聽的外號,天然就有一股親切感。
而且這個團的團長,是個傻逼,養兵是戰區出了名的肯糟踐錢,別人花在一個班身上的錢,這個傻逼能花成一個,即便傳言有誇張的成分。
李景林咬牙握了握拳頭,好嘛,這羣王八蛋竟然給我取了這麼兩個辣雞綽號。
李英俊,李諸葛,即便是李硬漢也成呀,這都特娘起了些啥?
到了現在,他也懶得跟這幫潰兵糾結這些了,順着話題繼續說下去。
“我們武器不足,你們一百多人手裡的槍還不到三十支,子彈有多少還不清楚,想靠這點人將鬼子打垮,根本不現實。”
“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鬼子對潰兵們的輕敵,將他們引誘到一處容易被埋伏的地方,利用我手裡較爲強大的火力,將這股鬼子擊潰,起碼不能讓他們繼續追擊咱們。”
幾個潰兵聽明白了他的話,可大部分潰兵們並不明白。
李景林看到這裡,索性挑明瞭:“我希望你們中能挑出五十人以上的敢死隊,負責誘敵任務。後面三裡地咱們走過的一條山溝,你們應該看到過,那裡是最理想的埋伏地點。只要你們能將鬼子引到那裡,剩下的就不需要你們管了。”
潰兵們轟的一聲議論紛紛起來,其中很多人大聲表示了反對,死活不會參加這種敢死隊。
更有甚者言辭激烈地抨擊李景林,表示他這是讓兄弟們去送死。
李景林什麼都沒說,將自己的乾糧掉扔到了地上。
“給錢,我怕有的人沒命花,能活着回來的,我保證他能進我的團。我現在能保證的,就是每一個進敢死隊的人,能舒舒服服吃頓飽飯。你們跑了一上午了,很多人從昨天到現在一粒米也沒沾過,這些乾糧,就當李某人幫你們補充體力,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活着回來。”
潰兵們緊緊盯着那個乾糧袋,有人忍不住試圖想上前搶,可被李景林後面的一雙雙兇狠的眼睛逼了回去。
漸漸的,全場只剩下吞嚥口水的聲音,偶爾夾雜着肚子“咕咕”的抗議聲。
潰兵們都清楚,接近一天沒吃過東西的他們,早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加上跑了這麼遠的山路,體力早就消耗光了。
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要是找不到落腳點,根本也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何況北逃的希望已經斷絕了。
“好,俺幹!”一個疑似本地人的潰兵,可能是受不了食物的誘惑,也可能是臨死前想做一個飽死鬼,上前拿起乾糧袋,走到了李景林的後面。
“勞資刁命一條,大不了跟鬼子拼了!勞資的乾糧咧?”
李景林擺了下頭,身旁一個警衛連士兵將乾糧袋送給了那個潰兵。
誰知道潰兵並沒有吃獨食,掏出裡面的兩個饅頭扔給他後面的兩個兄弟,咧了滿口的黃牙大笑:“林娃子,老張頭,勞資欠你們兩個龜兒子滴賭債今天算是還咧,至於還差滴,等下輩子吧!”
可惜兩個潰兵絲毫沒領情,將饅頭塞給了他。
“日你個仙人闆闆,欠了勞資三塊大洋,想用一個破饅頭頂債,你當勞資跟你一樣是個瓜皮?算勞資一個!”
“對頭,老張頭勞資這次挺你!”
潰兵們被悲壯的氣氛感染,有血性的潰兵紛紛主動舉手參加了誘敵部隊,最多竟然聚集了六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