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十七是桂軍的一名補充兵,從桂高官途跋涉數千裡,硬生生用腳底板走到了這裡。
剛到地方,空手的他們站在操場上,被接受軍官按照花名冊分配所屬部隊,還沒念到他的名字,突然跑來一個慌慌張張的士兵,喊着“鬼子來了”的話。
等張十七再看向臺上時,就發現原先調子唱得老高的那名軍官,突然沒了蹤影。
說好的保家衛國,馬革裹屍呢?
然後……
鬼子就來了!
補充兵們因爲手無寸鐵,被像對待牲口般屠戮。
這是獨屬於他們桂軍的補充兵源,這種幾乎發支步槍就能當半個正規軍打仗的隊伍,沒人不喜歡.
可到了地方,卻因爲武器被嚴令鎖在庫房內,導致大部分補充兵,臨死都沒摸到武器,就死在了鬼子的屠刀下。
張十七因爲是大山裡出來的孩子,人又較爲機靈,趁亂跟人跑了出來。
一路上跑啊跑,有的人跑不動了,被追擊的鬼子追上用刺刀殘忍虐殺,有的則慌不擇路,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最後只剩下張十七和兩個同鄉,其中一個同鄉在昨天誘敵的戰鬥中被擊斃,另一個可能是太想活着,不願意參加誘敵行動,跟着另一夥人鑽進了林子中,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但願他們也能活下去吧,他記得出發前,十二說他只想活着回家。
嗯,他們張家寨全是姓張的,算是附近的大族,他排行十七,死去的排行十九。
張十七也想活,但是他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更有希望地活下去。
跟着的這支隊伍,有槍有糧,裝備也比當初經過縣城的正規部隊有範,起碼人家的水壺是輕便的不知名材料做的。
其實那是鋁製軍用水壺,張十七見過的,不是瓷制,就是用的葫蘆,用瓷制的,還是正規部隊纔有的待遇,即便那十分笨重。
這是他第一次上戰場,原本想着興許能立點功勞,回去讓父母臉上有光,或許能弄個官兒噹噹,替寨子裡的族人多爭取些好東西。
可實際上,他只能從一次逃跑,進入下一次逃跑。
就像現在,他們依舊是在逃亡的路上,只是他想多學一些如何活下去的東西,才主動要求參與警戒。
現在,他眼睜睜看着那個睜大着眼睛,胸口雖然依舊起伏,卻鮮血噴涌而出的‘師父’,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張十七感覺渾身冰涼,握着步槍的手心瞬間就除了一手汗,嘴脣發乾,越喘氣越幹得難受。
雖然只教了他不足半小時,對自己的態度也比較差勁,可張十七明白,這位叫小滿的大兵,是真正的在教他怎麼在戰場中活下去。
救不救?
怎麼救?
他雖然在家鄉受訓過,可實戰經驗幾乎是零。
即便如此,他也能猜出來對面的鬼子肯定正在對着他包抄。
爲何他能猜到這些,因爲山裡的狼都是這樣捕食的。
“叭!”
又一聲槍響,子彈擦着他破爛的軍裝飛過,甚至他能感覺到空氣中的那股灼熱。
張十七不得不盡量蜷縮着,試圖縮小自己的面積,似乎這樣一來,鬼子的子彈就再也打不中他了。
還擊?
他不知道該怎麼還擊,即便躺在地上的‘師父’曾經向他講述過,可此時的他大腦一片空白,只想着怎麼在這槍林彈雨中活下來。
其實他內心中還存着一份希望,因爲不遠就有另外兩個小組,也許等他們增援到了,鬼子就會撤走。
“左邊……開槍……”
一道微弱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張十七側頭看去,發現是師父小滿在說話。
他內心默默唸叨:十七,別怕,往左邊開槍!
他反覆默唸三遍,然後突然將手中的七九步槍舉起,對着槍聲的來源處扣動了扳機。
“砰!”
張十七確定沒有命中目標,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剛纔一槍明顯高了。
於是,他準備開第二槍。
就在他低頭拉動槍栓的時候,“咣噹”的一聲,張十七隻感覺耳邊一陣嗡嗡聲,並且一股巨力將他直接推倒在地。
被打懵的他半響沒什麼動作,他一度認爲自己已經死了,直到耳鳴消失,敵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慌亂中掃了眼掉落在身後的鋼盔,鋼盔的右半部分被豁開好大的一個口子,其中右邊入口的地方,因爲子彈的衝擊力讓原本外凸的部分凹進去大拇指粗的凹陷。
怪不得當這鋼盔扣在腦袋上的時候,心中竟然有莫名的安全感,原來這玩意兒真能救命。
他撿起已經被打得幾乎報廢的鋼盔,重新扣在腦袋上,反而將手中的步槍輕輕放在了地上,從後腰處抽出一把形狀怪異的短刀。
短刀刀身整體略帶弧度,似乎是專門爲了劈砍設計的,刀背厚重,刀刃十分鋒利。
他身上不是沒有刺刀,腰側就的刀鞘內就有一柄刺刀,可那東西他實在用不慣。
他的內心依舊緊張,可當手中的怪異短刀在手之後,一股不知名的氣質從他身上涌現出來。
就當是宰狼好了!
要知道十三歲那年,自己就親手用手中的這把刀,獨自剁掉了一頭狼的狼頭!
兩條狼,左邊的距離他最近,已經到了可以撲殺的地步了,而右邊的,距離他還有幾米遠,因爲那裡還有小滿在那裡。
深深呼出口氣之後,他突然從低矮的灌木中竄出,順勢利用手中的刀往下狠劈。
在那個貓腰前行的鬼子驚訝的目光中,一道白練閃過,一顆好大的頭顱與脖子分離。
張十七被那個鬼子的鮮血噴得全身通紅一片,尤其是他的臉,正對着那個鬼子的脖子,噴濺的鮮血正好濺了他一臉。
突然間,他的眼睛亮了。
鬼子似乎沒那麼難殺?
跟小時候砍掉那條惡狼的腦袋也沒什麼區別嘛!
“叭!”
“砰!”
右手邊那裡傳來了槍聲,應該是另一個小組的人趕到了。
有了增援的張十七,嘴巴突然不再像剛纔那樣幹了,即便濃厚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子,他也僅僅只是抹了把自己的臉,將整個臉顯得更加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