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定海宮事了,任鴻慌慌張張拉着二女趕回中土。
至於任魁,自然讓雷雄帶他回去。當然,回去之後任魁絕少不了一頓來自任黎和水娢的竹板宴。
回來後任鴻先來呂仙姑廟拜訪呂清媛。
二人在神廟福地對飲香茗。值得一提的是,這茶是任鴻在定海宮內,和其他仙人們交易的仙茶,有凝神靜氣,化解心魔之功。
這對師兄妹一邊喝茶,一邊講述自己這幾日的情況。
“聽上去,師兄在東海的經歷很有意思?”
“師妹也不簡單啊,居然又跟‘鬼書生’交手一次。”
在任鴻去定海宮冒險時,呂清媛又解決兩樁由鬼書生引發的怪異事件,收繳兩張殘頁。
“他情況如何?”
“還是化身,本尊不曾露面。”呂清媛:“我暗中請託的玄都宮真人們也無可奈何,揪不出他的尾巴。”
任鴻聞言閉目,掐指推算“鬼書生”的情況。
定海宮中,他最大收穫不是那些法寶仙器,而是觀看顓臾一部分經歷後,對大道感悟的增進。
同時,他也恢復了更多前世記憶。
目前任鴻的推算之術更進一步,從《天衍算經》四重提升到五重,縱是元神真人施展顛倒之術,他也能算出一二。如果配合天皇秘術,道君不及防下也能測算。正因此,他才能察覺農皇蹤跡,急慌慌跑回來。
天盤運轉,茫茫天機編織成羅網。忽有一道烏光閃過,任鴻旋即睜目:“鬼書生已經開始着手證道。”
“證道?”呂清媛驚道:“他不是要湊齊百位金丹凶神?如今我們多番阻撓,他不應該差很多?”
“赤縣神州氣運昌隆,乃九洲之最。如果能在九州湊齊百數凶神,成就魔君之位,自然最好。但即便不在小九州中,而是在其他大洲進行佈置,也不是不可以,甚至還有別的好處。”
任鴻取來崑崙鏡,寶鏡浮現九洲堪輿圖。赤縣神州、極地妖洲、紫府仙洲、西荒部洲、三南部洲。除卻正北方的雪域以及西北大荒外,七處洲域皆有凶神魔光。
“他在七洲佈局,各自培養凶神。還能借助這冥冥中的靈機,把整個九洲世界納入他的先天魔境。”
呂清媛觀察堪輿,赤縣神州中有三十三道凶神魔光,極地妖洲有八道魔光,東荒紫府有七道,西荒部洲有十八道,三南之地加起來亦有三十三道。
如今算來,已湊齊九十九位凶神。
呂清媛面色凝重:“最後他再把自己化作凶神,在怪談中樹立一位‘荒誕之主’。當信仰匯聚於一處,就能塑造無形魔軀。難怪師兄說,他已經開始證道。”
“是啊,幸虧我們發現的快。”任鴻幽幽看着虛空。
他看到虛空之上的九陰魔棺。漆黑魔棺和九州三十三魔光氣息交融,裡面就是鬼書生的真身魔軀。魔棺依託三十三凶神命數爲屏,又跟其他六地的六十六位凶神呼應,孕育魔君大道。
“魔道和我仙道正在交鋒,可不能再讓你們多出一尊魔君來!”
任鴻伸手在堪輿圖上方一抓,呂清媛看到一道銀線被師兄握住,另一端牽扯在一位赤縣神州的凶神身上。
不過任鴻沒有親自出手,而是撥動天機命數,將這尊凶神推到王化海跟前。
王化海,乃六壬門修士。當初受任鴻推手而成就上上等道基,也算是勾陳雷司的自己人。
命軌一動,任鴻排布天機,讓王化海將這隻姑獲鳥殺死。
姑獲鳥,喜食嬰兒陽氣,時常夜入家宅盜取嬰兒。想要真正根除,便需從嬰兒着手。
任鴻安排王化海,引來玄雲聖母之力。玄雲聖母乃碧遊宮道君,數百年來受凡人祭祀,乃孩童保護神。
“師兄,僅僅一個凶神,恐怕不保險。”
“自然。”任鴻屈指一點,又對另一位凶神下手。
此處是一尊“山君”。山君,虎之別稱。這個怪談便與虎有關,是講述一個善吃人心的虎鬼。它擅幻化之術,以此分辨人心善惡。若爲惡者,則獎勵千金送回人間。若爲善者,則挖心奪命,將魂魄拘於身邊化作倀鬼。
面對這頭“山君”,任鴻略作遲疑。
隨後靈機一動,引一頭神獸前去對付。
昔年麟山獬豸神獸入世修行,不知不覺已近十載,即將突破靈胎之境。
這日他變爲本相,趴在一處梅林呼呼大睡。
夢中有玄夢神輿出現,昔年那尊夢中神人再度降臨,大喝道:“獸兒,還不速速醒來,你得道機緣至矣!”
獬豸慌忙驚醒,看到身邊多出一道黃帛,上有“山君”怪談,命他出面對付。
任鴻:“山君既顛倒善惡,吃善助惡。那我就把這分辨善惡,助善懲惡的神獸送過去打擂臺。縱然不能根絕,也要削它氣運,讓它無法維繫凶神之體。”
再然後,他又針對幾位凶神一一準備剋制之人或獸,就連回家探親的白壽都被他安培妥當,當了一回工具人。
幾番佈置下,凶神怪異一脈氣運衰落,九陰魔棺中的魔軀演化趨勢隨之減緩。
“不過這並非長久之計。”任鴻:“我的易算之術可插手九州天數,卻難對其他大洲進行干涉。師妹,咱們要從根上絕了他的後路。”
“師兄的意思是說,咱們從怪異着手,滅掉那個‘荒誕之主’的怪談?”
“滅?何須滅掉?”任鴻笑容滿面說:“他能借人心詭譎,借香火念力形成怪異凶神。我們也能利用人心之善,利用衆生香火形成善神。”
“他宣傳荒誕之王統率所有怪異凶神,乃邪鬼之主,荒誕源頭。那麼我們就依循這個思路,在人間宣揚一尊剋制怪異的神明。甚至那個‘荒誕之主’的傳言也能利用。”
“他不是說,‘荒誕之主’培養衆邪怪禍亂人間?那麼咱們就說,千年之前荒誕之主亂世,有大神出手鎮壓,將荒誕之主和百位凶神困入一處寶塔。前不久寶塔被人開啓,羣魔脫困,荒誕之主再臨人間……”
呂清媛冰雪聰明,一點就透:“如此一來,不僅可以製造一尊剋制‘荒誕之主’的神明,訂立神相。更可以製造一件鎮壓怪異,拘禁邪怪的神器?”
“正是。”任鴻撫掌大笑:“師妹與我心意相通,可猜出我要如何安排?”
“我這神廟太過狹小,而且名聲不大。這幾年雖在後宅有些簿名,但根基淺簿。以師兄想法,應該是假託某位大神之名,讓他將那件寶塔賜給我,以我的名義來伏魔?”
“不錯。回頭師妹可假借‘厭聖真君’之名。真君傳法,賜你寶塔以鎮魔頭。”
厭聖真君,乃南崑崙豎立的神相。其爲左道之祖,在人間廣受香火。呂清媛假託這位神明的名義,在仙道不會受到阻礙。而厭聖真君便是董朱家的神相,自然也不會惹來正主。
“甚至董朱手中就有一尊神火寶塔,到時候可以借來用一用?”
“然也。”
二人定計後,任鴻立刻着手佈置,跟遠在炎谷的董朱聯絡。
這些日子,董朱經常去炎谷陪伴凰公主,給她講述外界見聞,關係越發親密。
但得任鴻傳訊後,他笑道:“這傢伙要做,大可直接安排,我又不會反對。”
他當即同意,問也不問。
倒是凰公主,她掐指算了一番:“針對‘鬼書生’?那廝是陰魔一脈,閻魔天宮的嫡傳。這次證道,還刻意從閻魔天宮借出‘九陰棺’。恐怕背後算計他的人不少。”
鬼書生證道,是仙魔間的又一場角力。而仙道內部,各路道君真人也謀算他的機緣,妄圖把怪異一脈氣數以及閻魔天宮的至寶弄到自家手裡。
據凰公主所知,佛宗一系便得到靈鷲寺囑咐,要奪取“九陰魔棺”。
而真武閣一脈,也打算讓自家真人趁機伏魔,踏着“鬼書生”嘗試證道。
她想了想,將此中糾葛告知董朱。
董朱聽後,立刻跟任鴻傳訊。
但任鴻對此不以爲然,他將《天衍算經》練到第五重,已有資格在這天地棋局中充當半個下棋人。
佛宗要謀劃,真武閣要謀劃,可那又如何?他和呂清媛就不能謀劃一二嗎?
什麼時候,天皇閣行事需要看旁人臉色?
不對不對,目前的我不是天皇閣主,只是一個散仙。
任鴻在一念自大後,趕緊反省自己。
自己只不過是十幾年修行就能突破靈胎,不過擁有五重算經修爲,不過能跟道君勉強較量一兩招的散仙而已,怎麼能隨便驕傲呢?
低調、低調,扮豬吃老虎總比被人生啃了要強。
任鴻心中轉了幾番,但面上不露聲色,繼續跟呂清媛閒聊。
跳過鬼書生這個話題,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嫏嬛閣的行徑,然後呂清媛目光落在任鴻手臂上:“師兄手臂上的這根龍筋,就是那條老龍所留?”
“正是。我打算回頭讓菡萏幫忙做成褲腰帶。”
任鴻從手臂上扯下龍筋。
接觸空氣後,龍筋色澤漸轉爲暗金色,靈力精華內斂。從外面看,只是一條普普通通的繩索。
“菡萏姐姐那麼忙,這點小事不如我來。”呂清媛笑顏溫婉:“我這幾日正閒着無聊,打算找點手工零活打發時間。”
任鴻沒多想,遂把龍筋給她。
他手頭不缺仙寶,龍筋雖然材質上等,可在他眼中的的確確就是一根褲腰帶。
三清宗拿回來的各種遺寶暫且不論。目前他手中仙器有南極仙鼎、乾坤金圈、椒圖龍船、騰龍劍以及半仙器的崑崙鏡、定海神針鐵。而先天靈寶之流則有勾陳如意和酆都六魂幡。
“那就勞煩師妹。”任鴻隨後將自己從東海弄來的一些仙茶瓜果分給呂清媛。
呂清媛含笑收下,吩咐身邊的鬼女將禮物收好。
看着鬼女下去,任鴻若有所思:“這鬼女是師妹收留的幽魂?”
“她生前是我信衆,前些日子被人所害,便收入福地安置。”
任鴻掐指一算,心中有譜。
此女本是一位公子的情人。但因爲那位公子想要娶親,迎娶貴女,又怕她鬧事,便在某次溫存後送上毒酒,請她上路。
可此女爲呂清媛信衆,死後怨氣不滅,飄飄忽忽來到神廟,被呂清媛收留。
“此事因果當在三年後了結。三年之後自有遊俠出面,而且還牽扯你這侍女的姻緣。”
“是啊,我也是算出這一點,纔不欲提前干涉。”
說到鬼女,呂清媛索性取來一本命簿:“師兄,這是我近日編撰的寶冊,上面記錄我家信衆的生死命數。”
“我這幾日略作安排,請師兄過目指教。”
命簿,一種極爲特殊的神器,其來源便是天皇閣。
任鴻看着命簿,不知不覺間左目閃過一點金芒。在他眼中,這命簿是萬千信衆的命數交織而成。作爲信衆們信仰的神明,呂清媛有資格安排並保護自家信衆的命運。
“也好。”
任鴻接過來,翻到其中一頁。
右側是判官們以藍筆書寫:“大柳村張翁,三日前身死。死後兒女爭奪家財,其怨氣難消。”
左下方有呂清媛批註:“五日命其還魂,告警兒女後再歸幽世。”
再翻到一頁,上面寫:“黑石村李氏,難產而死。因怨氣難消,不入幽世鬼門。”
呂清媛批註:“特封其爲護嬰陰婦,命其在黑石村照拂左右信民孩兒。”
此舉,便可讓這位母親就近照顧自己的孩兒健康成長。也能通過保護一個個嬰兒,使她積累功德,化解戾氣。
接連看了幾個批註,任鴻頻頻點頭。
“師妹判得不錯。”
“你這神司溝通陰陽,行善惡法度,漸有地府氣象。未來地府確立時,說不得能升格爲地府陰司一部。”
呂清媛爲神,庇護一方,打理信民命簿井井有條。
但很快,任鴻聯想到自家。不知勾陳雷司那邊又如何?
他念頭一動,感應冥冥之中的勾陳雷君法相,查看自家情況。
這一瞧,茫茫香火願力從四面八方涌來,各種祈禱聲不絕於耳。
“雷君大人,請您保佑我這次征戰安然歸來。”
“雷君大人,請您保佑我多多殺敵,建功立業。”
“雷軍大人,一定要保佑我這次比武勝利。”
……
聽着各種禱告,任鴻漸漸無語。
和呂清媛這等保家安宅的神明不同。勾陳雷司的經營方向是兵戈戰爭,再不濟也是比武爭鬥或者降妖除魔。
也就是更加偏向於武神一側。
這信衆絕大多數都是南荒這邊的士兵。他們祈禱建功立業,希望自己能順利歸來。
“這都是常武侯這邊的人吧?因爲黑雲平原當年的大戰,致使勾陳雷司信仰在軍隊中漸漸推行開來。”
“然後隨着退伍士兵,漸漸傳播到神州各地,成爲比武鬥法以及降妖伏魔的武神。”
比起呂清媛,勾陳雷司的信衆更多,遍佈整個神州,香火更加鼎盛。
但很可惜,他們祈求勝利,祈求武力,並不會把自己的命數完全交給勾陳雷君。
因此,任鴻這裡根本沒有命簿,就連神靈福地的規模也遠遠不如呂清媛的神司。
畢竟這些士兵死後,可都是進入龍庭的。
嗯,又可以給龍庭記上一筆。跟我搶信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