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景少的身份與莫弘的身份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但陸小小卻感覺和莫弘相處的時候心情十分放鬆,而和景少走在一起,卻時時刻刻需要小心。這讓她感覺有些疲憊,也因此下意識地不願過多接觸景誠。
即便他有張好皮囊,可也擋不住他身上這種漠然隔世的錯覺。
見陸小小心不在焉的樣子,景誠隨口問道,“在想什麼呢?”
“當然是莫公子……陸小小下意識地回答道。
景少當即臉上閃過幾分不悅,語氣也變得古怪起來,“你想他做什麼?”
陸小小這才反應過來,訕笑幾聲道,“只是好奇罷了,好奇……”
“你不會是想找機會當帝王家的妃子吧……”景少似笑非笑地盯着陸小小,“你要知道,他身邊的女人可都不是簡單的貨色。”
這句話無疑爲陸小小一顆熱切的心澆上一盆冷水,她嘟起嘴來一言不發,雖說這話聽着有些道理,但莫名總是堵得慌。
他是在看不起她的出身吧,也難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即便景少不是個皇親貴族,但好歹也是個世家出身,怎好與她這種卑微的身份相提並論。
不過即便如此,看不起人就是不招人喜歡。
● ttκá n● C〇 見陸小小似乎不太高興,景誠知道她或許在想些多餘的事情,故意正色道,“你是我景少要娶進門的夫人,心裡還敢惦記別的男人,若是讓旁人知道了,會如何說我?”
陸小小卻興趣缺缺地道,“知道了,我也就是在心中想一想罷了,不會說給任何人聽的。”
“想也不行,懂了嗎?”景誠不肯放過她。
“你……”陸小小斜眼瞧着他道,“我知道我和莫公子的身份有所差別,不用一直來提醒我。而且你要娶的也不是我,而是夏筱筱這個人,這個身份而已。等到此事一完,我會自己離開,不會對景少有過多糾纏的。”
景誠沒料到這丫頭說話如此直接,更沒料到她會是這般感想。他有些啼笑皆非,大概就是因爲身份上的差距,讓她以爲這一切只是他安排的一個局。
“小小,你認爲,我爲何要娶你過門?”景誠忽然放軟了語氣,問道。
“只是爲了完成你的任務吧?”陸小小不確定該地說,“反正不會有其他原因,我知道的。”
“不,你不知道。”景誠突然笑了一下,道,“你不會知道你在我心中佔有多少分量,所以你也不會知道當我再次見到你,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和你在一起。”
聽了此話,陸小小心中大驚,這莫非是要吃定她的意思?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景誠忽然拉起她的手,狀似遺憾地說道,“我多麼希望那晚發生的事是真的,無論我遇到怎樣的處境,是傷是死,你都會陪在我身邊。”
陸小小怔怔地聽着他說,心裡暗暗嘀咕,莫非他所說的那晚,是他喝到寧酊大醉,不省人事的那個晚上嗎?
“那晚的事,可都是真的啊。”陸小小還是沒忍住,說了出來。
景誠意外的耳尖,聽到了陸小小的腹誹,面帶着疑惑問道。好在他也沒有多問,他知道憑陸小小的爲人,應該不會把自己的心意當真,但此時說什麼都沒有用,只能等到合適的時間去證明自己說的話。
陸小小搖搖頭,自然什麼也不敢多說,只能轉移話題道,“你帶了煙兒姐姐和嚴管家來,幫你的人手應該夠了,卻不知還把我拉來做什麼。”
“正是有事要你做,你且安心在這裡住着,等過段時日便會把你送回夏家。”景誠帶着陸小小往回走了一段路,將她帶到了一棟屋子前。陸小小一看,這不就是緊挨着景誠的屋子麼。
“缺什麼直接和煙兒或者嚴筠說一聲,等我忙完了就來找你。”景誠說着,便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屋內,一眼便對上了似笑非笑的莫弘。景誠略微低下頭來,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在莫弘身側站下。
“去了這麼久,把我獨自扔在房內,卻沒有半句交代,果然是個木頭。”莫弘嘆了一聲,道,“後宮那位需要全權掌握我的去向,若是我在此地逗留太久,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我本以爲你不會來,或者只是隨意差個人前來將此事了結便是。”景誠對莫弘的到來表現出些許意外,但話語間卻是十分誠懇。
“說了會幫你,自然要親自走一趟。”莫弘笑道,“景老雖說也算是朝中重臣,但畢竟與先皇打的交道更多一些,也許對我的脾氣還不甚瞭解。也是時候讓他知道一下什麼叫做與虎謀皮的下場了。”
景誠擡眼看他,“需要我陪同?”
莫弘擺擺手,“不,我一個人去便好了……或者帶上李公公,好歹做個見證。”
景誠點點頭,“那我明日安排一下……”
“不用明日,既然時辰尚早,就現在吧。”莫弘看了看窗外的夕陽,“事情辦完了,也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時候了。”
至尚景家有一處閒置的後院,乃是當年景封天當家的時候,爲懲罰不守家規的景家人而特意設置的小黑屋。但凡有人犯了錯,便會被關在這裡接受處罰。是以這裡一直是景家少爺小姐們年幼時不願提起的噩夢。
這裡平日都是落着鎖,幾乎無人問津,但那把生了鏽的鎖早已被掛在一旁,瘋長的雜草也被簡單清理過,只有一條不易辨認的小路一直從院子門口延伸到屋子前。
此時已到了日暮西山的時分,斜陽拉長了所有物什的影子,尤其是這間破敗的小屋。屋子前站下一名老者,正顫巍巍地拿着一把壺,細心地爲他剛剛養的花澆水。
一個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顯然是朝着這裡過來。
景封天並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只是語氣平靜地說道,“一天來兩會便可以了,我在這不愁吃穿,過得挺好,你不用一日三回地來看我,讓景誠知道了不好。”
來人並沒有說話,只是緩步走到了老者的身後,一言不發地站下。
景封天以爲來看他的是景泰,卻覺得今日這個孫子安靜得有些反常,便道,“是不是今日又被人欺負了?如今和我說也沒有多大的用處,我再也不能護着你了。你要記得,自己已是個大人了,要懂得如何保護自己,懂嗎?”
可無論景封天如何說着,身後的人都沒有接話。
景封天感到十分奇怪,便轉過身來一探究竟,“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景老,我們有多少年未曾見過面了?”莫弘神情淡漠地看着他轉身,終於開了口。
“呵……呵……”景封天一雙手顫抖得厲害,再也拿不住的水壺跌落在地,而他則是癱軟着跪了下去,“不知聖駕到此,還望恕罪!”
“不知者無罪,起來說話。”莫弘擡了擡手,示意景封天起來說話。
“臣……臣有罪,不敢起來。”景封天依舊伏在地上,整個身子顫抖不已。
“既然執意如此,便跪着吧。”莫弘見他這個模樣,也不再強求,頓了頓道,“想必,你也應該知道我到這裡來的目的了。”
景封天大氣也不敢出,只是安靜地聽着。
“今日來,便是來看看你,順便將我的想法告知與你。”莫弘的神情始終是冷漠的,似乎眼前這名老者的生死和自己無任何關係,“你的罪證我都已經看過,對景少的指控,你有何話說?”
景封天聞言握緊雙拳,隨後擡頭道,“罪臣知道自己犯下的罪過,但景誠乃是罪臣的孫兒,和罪臣因十二年前的事有過嫌隙,他的話……也不能全信。”
“那你的意思,是你的可信度比他高?”莫弘揚眉道,“先皇信你幾十年,如今可是信錯了?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罪臣……無話可說。”景封天又將頭低了下去。
“叛國乃是大罪,依照律令,可是要滿門抄斬的。”莫弘接下去道,“念你是一朝重臣,便特許給你一個全屍。”
景封天驚愕地擡起頭,就聽莫弘又道,“但這是看在景少的份上。”
景封天一張老臉青白交加,心中果然已是懊悔不已。他原以爲景誠會念在爺孫血脈的份上,念及親情留他性命,一如當年他沒有對景誠斬草除根一樣。可是十二年過去了,景誠卻回來,帶給他與景家如此的滅頂之災。
而他,卻成了景家的千古罪人。
“呵呵呵呵……”景封天終於想明白了,自己是罪人,而景誠便是救命的天,只有他能毀掉景家,也只有他能救景家於水火。
“罪臣對景少所說無任何話可辯駁,但罪臣還有一事相求。”景封天仰起頭,眼中充滿着希望,“罪臣私通外邦多年,對此項罪責無可辯解,但正因如此,罪臣手中也掌握着許多外邦不爲人知的動向,罪臣斗膽想用此等情報,換取景家上下百餘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