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小見景誠表情有異,聯想到那晚景誠酒醉後的模樣,猜想他現在一定十分迷茫,忍不住走過去站到了他的跟前,“若是爲了復仇,你的目的達到了。但現在你可開心?”
景誠盯着陸小小的雙眼,沒有說話。
“你根本就不開心,因爲十二年前你的無能,你失去了你最重要的東西,而十二年後,又你的憤怒和怨恨,失去了一個親人。他十幾年來沒有機會與你親近,可十幾年後帶着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他走了,留下的東西卻是給活着的人承受的。”陸小小雖然不知道到底十二年前發生過什麼,但她並不想讓景誠爲此事煩惱,也不想景泰因此恨上景誠,故而半猜測地帶着真摯說着。
景誠靜靜地聽着,還是沒有說話。
陸小小雖說也覺得景封天的死和他脫不了干係,但從景誠剛纔的話中,她聽出了景誠的無奈,他不會騙她。若真如他所說,景封天一定是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那一切便是他咎由自取。
沉默了好一會兒,景誠忽然開口道,“我不曾想過殺他。”
陸小小望着他莫落的眼神,聽他聲音低沉地說道,“我當着衆人的面說過要讓他安度晚年,我不會殺他的。”
她以爲景誠永遠不會說,但他還是說出了心裡話。
景誠突然拉過她的手,將陸小小緊緊摟進懷裡,同時閉上了眼睛。
的確,他將十二年來的仇恨全部歸結於景封天一人身上,而且一恨便恨了十二年之久。這種恨意已經深入他的骨髓,每日每夜他所想的事便是回來復仇。可當他成功踏入景府,奪走了景封天手上的至尚景家時,他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他太累了,用十二年去恨一個人,恨夠了,心也累了,而今天也該放下這一切了。
心情平復之後,景誠送陸小小回房,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一直到房門口了陸小小才道,“這裡現在不需要我了,我還是回夏家去吧。”
“嗯。”景誠想不到更好的理由留下她,便點頭答應了。
景誠本以爲可以儘快與陸小小成親,卻因爲要服喪,不得不把婚嫁延期一年。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誰知會發生什麼事情來。
“若你不方便出來,就讓巧兒送信。”雖然捨不得,但景誠還是明白事情有輕重緩急,不能因爲兒女私情而忘記正事,故而仔細地交代道。
陸小小點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來,說道,“還記得那管家回來的那天嗎?”
見景誠投來詢問的目光,陸小小便將那日他走後,在夏鴻雲書房門前發生的事情大致地說了一遍。最後道,“這個管家雖說是外姓人,但對夏家十分忠心,說的話字字句句都是在爲夏家着想,我覺得他的嫌疑非常小。”
“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凡是夏家人,都要注意。”景誠卻道,“尤其是那些笑面虎,你永遠不知道,他們會在什麼時候捅你一刀。”
陸小小暗自咋舌,應道,“我會小心的。”
景誠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卻是揉了揉陸小小的頭髮,柔聲道,“萬事小心。”
傍晚時分,景誠派了馬車,將陸小小送了回去。
自從小姐走了之後,巧兒幾乎每日都坐在自家院子裡發呆。今日又和往常一樣無事可做,卻見到陸小小從外面回來,又驚又喜地跳了起來,“你可回來了,我快要無聊死了。”
“我走的幾日有發生什麼事情嗎?”陸小小收起了以前得過且過的心思,想要認真地幫景誠做一些事。前幾日臨走之前,她交代過巧兒要留心院子裡來過的人,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都要一一記下,等她回來告訴她。
見陸小小問起,巧兒點點頭道,“你走後不久,二夫人便過來了,不過是詢問一些尋常的事情,說是要給你做嫁衣的準備。而五夫人還是如往常一樣日日都來,只是因爲你不在,每回都隨意地逛了逛就走。”
頓了頓,巧兒帶着些許疑惑道,“倒是蔡管家在你走的那日晚上來過,說是爲了你幫他說話一事特意過來答謝小姐的。但他不知道你已經去了景府,因此有些遺憾的模樣。”
陸小小也覺得有些古怪,大家都是爲了家族利益的事情而說話,何況她也沒有做什麼很特殊的事情,他不會也沒有必要爲了這麼點小事特意過來謝她吧。
也許該找個機會單獨見見這個蔡管家,好好聊一聊纔是。
這件事就算過去了,陸小小回來既找不到蔡博源,也找不到夏鴻雲,蔡博源已經帶着自家的車隊和藥材南下去了車仁國了。而夏鴻雲則是好幾日都呆在鸞鳳閣未曾回來。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才娶了七夫人過門嗎?”陸小小簡直無法相信,一個男人到底要坐擁多少女子纔夠。
關於此事,巧兒在以前自然也是不敢多話,但因着在她面前的是陸小小,這纔有膽子說起來,“老爺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他與大夫人成婚時可恩愛着呢,也從未有過納妾的心思。可自從大夫人過世之後,老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成日到那些地方去,也不忌諱自己的名聲。”
原來這一切和夏筱筱的親孃有關,看來夏鴻雲與自己的原配夫人是真心相愛的,若不是如此,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這件事就這麼說說吧,那蔡管家呢?他什麼時候回來?”陸小小問道。
“這一去就說不準了,少說得二十天,多了或許要兩個月。”巧兒掰着手指算了算,“我聽說咱們這兒沒有去車仁國的路,都是商人自己走出來的小道,而且大多還是山路,所以會比去別的地方時日更長一些。”
好吧,看來除了等,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陸小小又想到了一個人,於是問道,“自從我來到這裡,一直沒有瞧見七夫人的蹤影,她是不是有什麼隱疾不方便見人啊?”
“那倒不是,而是因爲七夫人總是早出晚歸的,說是要幫老爺打點生意,因此經常沒有回府,又或者回來的晚了,你根本見不着。”巧兒解釋道。
陸小小還從未聽說一個蒸蒸日上的家族需要一個女子來幫忙打點生意的,再聯想到玲兒的身份,陸小小腦中冒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來。
“你說,她不會是幫夏老爺打理青樓吧?”陸小完裂開嘴,想想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巧兒也笑着搖頭道,“若七夫人自己有個青樓打理,又怎會看上老爺,還被收爲妾侍呢。”
陸小小點點頭,“說的在理,也不知道她何時回來,我好去見見她。”
“見她幹嘛?”巧兒疑惑道,“莫非她也被懷疑了?”
“景少說了,但凡是外姓人,更要嚴查。玲兒雖說是才過門的妾侍,但不能排除她有這方面的嫌疑。”
“我看她柔柔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這樣一個弱女子怎麼害得了人呢?”巧兒不信地搖頭道。
陸小小把從景誠那裡聽來的詞現學現賣,“這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有一句話叫做最毒婦人心,誰知道她是不是對夏家有所圖呢。”
“那你也是外姓人,說不準也是對夏家有所圖呢。”巧兒故意打趣道。
“臭丫頭,你敢懷疑我!”兩個人在院子裡打鬧了起來。
鬧了一陣,兩人都有些累了,便坐在院子裡歇息。此時夜晚已有些涼了,陸小小突然打了個噴嚏,巧兒便道,“你啊,身子這麼虛弱,和我家小姐完全不一樣,早晚讓老爺看出來。我去弄些補藥給你,你先進屋去吧。”
陸小小點點頭,看着巧兒出了院子,正打算回房,卻想起二夫人侯芳霞曾找過她的事情。
想了想,還是去見見她吧,畢竟她也算是夏筱筱的長輩,回來了卻不去見她,也不太好。
於是整了整衣服,便出了院子,往二夫人的院子走去。
可走到了一半,忽然見一個人影匆匆在眼前閃過,卻是往那人少的小樹叢裡鑽了進去。
陸小小頓時起了好奇之心,猜不透這麼晚的時間還有誰會跑到這裡來,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人全身裹在一件寬大的袍子裡,分不清究竟是男是女。這人走路像女子,步伐細碎,卻腳下生風一般迅速,一下子就在拐角處消失不見了。陸小小跟丟了人,又不敢四下張望,心裡有些遺憾地想回頭離開,卻聽到隱約有人說話的聲音。
陸小小立刻循聲而去,只見一處無用的假山後面,正站着穿袍子的人,而在這個人對面,還站着一個人,看樣子兩人早已約好了在此碰面。
陸小小連忙找了一個不易被發現的位置,卻見他們相見之後又往裡面躲了躲,卻恰好站到了陸小小的背後,因此讓她把二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我不是告訴過你,別到這裡來找我,爲何總是不聽話?”那等候多時的人率先開了口,卻是一副慍怒的模樣。
陸小小聽了一愣,沒想到,這人居然是七夫人蕭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