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跨上第一級臺階,雨竹的淚水便傾眶而出。本就有些虛弱的身體再經過路雲帆的打擊,她幾近暈厥過去。雙腳沉重得邁都邁不動,手扶在樓梯的護欄上,難受得低聲shen吟。想起路雲帆的那些話,更錐心入骨,肝腸寸斷。
若是子憶看到此刻的雨竹,一定會心疼死的吧。可子憶不在這裡,就連其他的人影都寥寥無幾。沒有人在看她卸下盔甲後的遍體鱗傷,沒有人在看她摘掉面具後的淚下潸然,沒有人在看她扯掉僞裝後的脆弱易傷,所以她纔敢哭的吧。小心翼翼地爲自己摘下王冠,然後任淚水一滴一滴落在上面。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哭的這麼傷心,只是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驚愕——
雖然沒有和路雲帆接觸過,但她甜糯的聲音乖巧的外表讓人覺得這就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可她剛剛說話的樣子,尤其是最後說自己自私的時候呈現出來的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真的顛覆了雨竹對她的表面印象。她是有多恨自己,才能讓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表現出對她無盡的厭斥感。自己又有多惹人厭,才能讓一個人恨自己到這種程度。
困惑——
她和路雲帆不過點頭之交而已,又有什麼交集。唯一把她們扯到一起的就是子憶,說到底,她這麼恨自己也不過是因爲子憶。她必定是喜歡子憶的吧,而子憶的女朋友是自己不是她,所以她纔要恨她入骨。那子憶呢?那個說至始至終都最愛她的男孩,現在是否喜歡上了別人?再想想子憶每次說同學找他有事,誰又能確定那個同學不是路雲帆呢?他明明是自己的男朋友,可路雲帆剛纔的理直氣壯倒想雨竹是個第三者。子憶也從來不解釋他和路雲帆的關係……
委屈——
路雲帆說的每一句話意思都那麼明顯,雨竹在拖累子憶。可自己真就如她所說,是子憶的拖油瓶嗎?子憶被人打的事她哪裡知道,生病住院讓他擔心也不是自己願意的啊,借給自己數學書的時候子憶說他有辦法不用她管,週六補課也不是隻有子憶輔導她物化生,她不是也教他政史地了嗎……她纔沒有讓子憶圍着自己轉,她如果不知道學習的重要性,如果不爲子憶着想的話,當初分班時就讓子憶和自己一起學文了,子憶要請假照顧自己的時候她也早答應了……可是她並沒有,不是嗎?
無奈——
昨天見子憶的時候,雨竹隱隱看見子憶嘴角的傷痕,可那個傷一點兒都不明顯,她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所以並未提此事。剛剛路雲帆確切地告訴她,子憶就是被人打了。能因爲自己和子憶大打出手的人,除了宋惜城,還有誰?路雲帆說自己和別的男生糾纏不清,暗指的不也是他嗎?對,宋惜城是喜歡她。可她喜歡的,愛的人卻只有子憶一個!她沒有和宋惜城糾纏不清,她和宋惜城清清白白!她明確告訴過宋惜城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可他還是執着不放棄,讓雨竹又能怎樣?她覺得自己說給宋惜城的話已經夠絕情的了,一顆愛人的心有什麼錯,還要她怎麼殘忍地對待它呢?
憤怒——
“你不是說沒有人比你更愛他嗎?”路雲帆的這句話讓雨竹久久不能忘懷。這明明是她講給子憶的情話,爲什麼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不用想,是子憶告訴她的吧。他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容不得第三個人來窺視?他到底還告訴了路雲帆多少事,他告訴她之前能不能徵求一下自己的意見?
悲痛、失落、害怕、焦慮、迷茫……
各種情感匯聚在她的心口,沒有一個不是她流淚的理由。
她像長征一樣艱難地登着樓梯,一步一淚流,一步一心碎。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到達五樓,跨上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淚痕也被風乾。
於是,擦擦王冠上的淚水和灰塵,重新爲自己戴上。繼續披上她的驕傲,彎起她的嘴角,挺起她的胸膛,高視闊步地回到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