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腳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也吃了不少苦。功大於過,你歲數也不小了,也該退休享享清福。你兒子在美國,去那裡養老也算是個好去處。”
跛腳看着化成灰的賬本,聽着陳鬼三的大赦愣在當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這麼輕易全身而退?“三哥?”
“多年的兄弟了,做大哥的,不能看着你慘淡收場。”陳鬼三揮手示意他起來。
“謝謝三哥,我跛腳沒白跟您這一回。”這一刻,跛腳是發自內心的感激涕零。
等跛腳走後,陳鬼三對着藍馨語重心長地說。“馨兒,我知道你心裡不服。你還太年輕,想問題還不夠周全。”
藍馨站起身,看也沒看爸爸一眼,徑直走向門口。
“馨兒,這件事到此爲止,不要亂來。”陳鬼三再次發出警告。
藍馨緊緊握着門把手。對於父親的做法大惑不解,更多的則是失望。“亂來的不是我。”
冬天的夜總是來得過早,藍馨腦子裡不停閃現着,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那位母親失去唯一兒子時的責問,悲痛着毅然與黑暗勢力做着頑強的對抗...矮東瓜的狐假虎威...跛腳是最大的主謀卻毫髮無傷...最後是爸爸不可逆的決定。’
情感崩塌在道德的熔岩中,濺起的岩漿灼燒着她的心,好痛。
他看着縮在牆角的那個身影,雙手抱膝的她顯得更加的瘦小。白皙的臉被一頭黑髮遮擋,像迷途的少女....
他坐在她身邊,默默陪着她。世上有太多不公正的事,這件事不是第一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而是時時刻刻都在發生。道理易懂,想通卻太難!
她平日裡的氣勢如虹,此時輕吐着幽幽的自責。“有時候覺得自己很沒用,什麼事都解決不了,也幫不了任何人。”
他撥開她臉上的頭髮,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有點點星光在閃動。有幾許挫敗、幾許無奈、幾許失落、幾許無力。
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攬過她的肩膀,“馨,你已經盡力了。”
她躲在他的懷抱中,躲在這世上最安全的角落,來平息內心排山倒海般的折磨。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濃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扇動着。當她意識到從昨晚到現在,自己都是在他的懷裡,連忙起身。
‘該死!腳...麻了。’她一個趔趄,被他抱住。
他溫和淺笑,不失關心地問。“心情好點了嗎?”
藍馨臉上悄悄地爬上紅暈,尷尬地別過頭。“我餓了。”
在信準備早飯時,藍馨打開電視。她明知會有怎樣的結局,只期望不要太糟。
早間新聞完好地破壞了早餐的氣氛,失子母親狀告藍殿負責人‘跛腳’,因證據不足,一審敗訴。屏幕裡那雙悲憤又無助的眼神,像是對藍馨的控訴,指責她沒有扭轉邪不壓正的局面。
信關掉了電視,“專心吃飯比較好。”
藍馨沒有說話,盯着煎蛋沒有胃口。
——
倚味。
整層超V包間,其中一間的門虛掩着,裡面傳出紅倚花枝亂顫,招牌式的大笑。
“哎喲,跛腳哥,您多久沒來光顧我生意了?”紅倚嗔怪着。
跛腳藉機摸着紅倚的手。“我早就想來了,最近有點麻煩事。”
“不就是被女人告了嘛,都不用打聽,贏的肯定是您。”紅倚不露聲色地抽回手。
“那是當然,我是誰!陳鬼三都得給我幾分薄面。”跛腳耀武揚威地吹着牛皮。
“聽說您要去美國了,少了您這大手筆的客人,是倚味的巨大損失呢!”紅倚不無婉惜地說。
“去他孃的美國,我這歲數聽不懂又不會說外國話。我爲鼎盛付出了一輩子,這麼輕易就想打發我,沒那麼容易!再說我也捨不得,你這個美人兒。”跛腳色眯眯地伸出手,去摸紅倚的臉。
紅倚順勢抓着他的手,體貼地問着。“那跛腳哥,是暫時不打算去了?”
“去總是要去的,總得給三哥一個面子嘛。不過在去之前,我要玩死一個人。”跛腳拉長的驢臉,顯現出報復的狠毒。
“誰呀?”
跛腳咬牙切齒地說。“告我的窮女人敗訴了,老天都在幫我。這事就這麼算了,我特麼就不是跛腳!她讓我在鼎盛沒了位置,我就讓她生不如死。”
紅倚瞥向門外,謹慎地小聲問。“您想用什麼法子?”
“三哥不是總說,現在是法制社會嘛,我就來個正大光明的。找個律師起訴她,誹謗詆譭我名譽,要求經濟賠償,讓她這輩子都還不起的數目。”跛腳毫無避諱地說着,他光明正大的計劃。
“哎呀!跛腳哥不愧爲混了多年的人物。”紅倚倒滿杯中酒,敬了過去。
還沒等跛腳接過美人的酒,只聽見‘嘭’的一聲,有人一腳踹開門。在他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被打翻在地。
藍馨是接到禮的電話纔來的。她可以不鳥任何人,但從來不拒絕禮聽她吹口琴。
在走廊,她無意中聽到瘋婆子誇張的笑聲。聽完他們的對話,知道跛腳得了便宜還賣乖,居然還不想放手此事。
她憋悶在心的火氣,全部集中在拳頭上,起先跛腳還能還擊幾下。畢竟是上了歲數,手腳不聽使喚,不僅都被藍馨擋了回去,還換來更加肆虐的暴揍。
“救命。”跛腳向紅倚呼喊。
就在紅倚扯開嗓子尖叫時,藍馨拿起桌上的盤子,摔到紅倚的腳下。“你叫一聲,我就在你自以爲是的臉上劃一刀。”
紅倚捂着臉,又緊緊閉上嘴。
守在門外的信,擡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就讓她任性五分鐘吧。他身體倚在牆上,望着天花板,優雅而沉靜。
對面走來一個魁梧的身影,白背心、迷彩褲、黑墨鏡,只屬於一個人的標配——禮。
信看着禮走近,內心很希望他能奪門而入,這樣就能和他再次交手。上次在公寓的衝突,他能感受到禮的實力,很想找個機會再比試一下。
事與願違的是,禮在離門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拿出一支雪茄開始吞雲吐霧。
兩個男人沒有寒暄,也沒有打鬥,卻開始了另一番較量。他們都沒看向包間,只是用耳朵去聽拳頭的聲音,便知被打的人傷在何處。
“鼻骨骨折。”信聽到重物倒地,沒了身高差,藍馨肯定會先打跛腳的鼻子。
禮從拳頭交加的間隙中,聽到有輕微的異物落地。“掉了兩顆後槽牙。”
“左肩脫臼。”這個最好判斷,骨頭的聲響很大。
從跛腳的由低而高的哀嚎,看來藍馨是用腳踹了。“大腿挫傷。”
五分鐘的倒計時應聲響起,打斷了他們的較量。兩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同走了進去。
紅倚見到禮,花容失色一頭撲到他懷裡,發嗲地驚呼。“藍馨她瘋了!人家好害怕。”
禮只是象徵性地,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跛腳被打成了軟腳蝦,鼻子和嘴角都有鮮紅的血液流出,臉被打成豬頭一樣。一個肩膀耷拉着,明顯的脫臼。與信和禮在包間外所說的不差分毫。
信從後面架起,仍不打算停手的藍馨。直至被信扛到背上,她暴戾地指着地上哼哼的人。
“跛腳識相點,滾到美國去!讓我再看見你,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在停車場,信放下情緒已近失控的藍馨。
“解氣了?”他打量着她全身,沒有受傷,手上的血漬不是她的。
“沒有。”她有些怪信的阻止,她還沒打夠。
他拉開車門。“想去哪?”
“回去再揍跛腳一頓。”她直截了當,說出自己的心意。
“這種人只是打,是沒用的。他會變本加利折磨弱小的人,比如那位母親。”欺負弱小是卑鄙小人的慣用技倆,這一點他太清楚不過了。
藍馨沒想過自己的衝動,會殃及無辜。“去安保公司,我要加長對她的保護時間。”
“保護只是一時,不可能一世。”他推翻她的想法。
她一時沒了主意。“那怎麼辦?”
“斬草除根。”他眼中透出狠厲的光芒。
“你是說,殺了跛腳?”她爲他的想法而震驚。殺人!從來不在藍馨的報復範疇之內。
“當然不是。”他的眼眸像海上迷霧一樣,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意圖。“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又解氣,又能爲所有受害者伸冤。”
藍馨眼前一亮,這正是她想要的結果!“什麼辦法?”
他嘴角輕揚,現出一抹戲虐。“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藍馨給了他一個‘你去死’的眼神,外加在他的肚子上來了一拳。‘混蛋信在這個時候,居然有心情開玩笑,真讓人火大!’
他沒有躲閃,俯下身靠近她。“我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