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你敢打我!”乾瘦男沒防備我這一下,嘴裡含着的酒隨着他這句話也噴了出來,,在我眼前劃出了一條猩紅色的弧線,落在地上,場面極其壯觀。
我站在那裡,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扯出一個鄙夷的笑來,“打你了,怎麼着?”
男人吃了這個虧,怎能輕易饒過我,果然,在我無比鎮定地說完這句話後,他愣怔了幾秒,然後很快就一拳頭朝我掄過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我操,今天不弄死你這個賤女人老子就不姓姜!出來賣還要立牌坊要不要臉了!”
眼看着那一拳朝我砸過來,我知道自己躲也來不及了,那一刻我只知道這一拳要是落在我臉上,明天肯定是出不了門了,所以就眼一閉,頭一偏準備挨在肩上算了。
“姜元!”郝斌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男人的手被剛剛走進包廂的郝斌在半空中攥住了。“什麼事,搞成這樣?”
那個叫姜元的被郝斌突然抓住手,力也沒處使了,惱羞成怒,脖子上的青筋鼓了起來,看起來我那一巴掌氣得他不輕,“郝哥,你找的這是哪路子貨色,竟然動手打我!”
郝斌看了看姜元,再看了看我,笑了,“莫小姐脾氣是不好,我領教過,連我都得讓她三分呢。”
然後,他湊過去在姜元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隱約的,我聽到了徐凱南三個字,姜元這才揉了揉臉,悻悻地朝我說:“哼!要不是徐總,我今天要你好看!”
“算了算了,大家都給徐總個面子,不如這樣,我敬你們每人一杯大家都消消氣。”
從前兩次對我騷擾未果,到今天替我解圍,郝斌的變化讓我覺得很是詫異,不過我也明白,這其中原因,與我和徐凱南認識有關,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不知道我和徐凱南到底關係到了什麼程度。
一些事情總是在雲遮霧繚的時候更好玩一些。我也懶得去解釋什麼。
不管怎樣,我還是感激地跟郝斌說了聲謝謝,覺得他也沒那麼討厭了。
姜元雖然捱了我一巴掌,不過,那兩千塊倒也沒再要回去,在錢面前,我永遠是擁有着最卑微的姿態,於是我索性把散落在地上的錢一張一張撿起來放進包裡,就在我撿最後一張的時候,我的在包裡響了起來。
看着屏幕上的來電者名字,我皺了皺眉,無比厭煩地接通電話,電話那邊,楊雪蘭的聲音帶着哭腔,她說:“莫離,你快回來吧,你爸爸他出事了!”
“說吧,這次又是怎麼回事?不過在你沒說之前,我可先把話撂在這裡,我要錢沒有,賤命倒有一條,你看要不你們倆商量商量,要的話就來找我拿!”
電話那端的楊雪蘭被我這話噎得夠嗆,有十幾秒鐘她沒說話。
我拿着聽着那邊沒動靜了,就準備掛掉電話,剛要摁掉,楊雪蘭突然喊出一聲,“你爸被人抓去了!”
我心裡一緊,問道,“什麼情況?又來挖個坑讓我跳是不是?”
“嗚嗚,不是的不是的,你爸欠賭債沒錢還,借了高利貸,今天債主上門催債,見我們拿不出錢,就把你爸抓走了,嗚嗚……刀架在脖子上的,好嚇人……”
我個擦擦……
“莫離,你要想辦法救救你爸啊。”
我氣得口不擇言,“你是不是以爲我是天皇老子?小事情你們要什麼我給什麼,這種事我也管得了?我沒辦法!”
我簡直要被這兩個人氣死了,平日裡不但不願憑自己雙手賺錢,還愛吃愛穿不懂得節儉過日子,把從我包裡搜刮去的錢每每都糟蹋光,現在又染上高利貸,雖然住在老家小城附近的農村,不過,我也耳聞目睹過一些那邊借高利貸到最後落得家破人亡的事情,所以一時間,我心裡也慌了神。
雖然那個家給過我溫暖但最終狠狠地傷了我,但我不能看着它家破人亡。
楊雪蘭哭哭啼啼的,聽起來還蠻可憐,“那些人帶走你爸爸的時候,說如果三天內不還錢,就打斷他一條腿,一週還不上,就打斷兩條腿,你爸要是兩條腿都沒了,我和陳梨花怎麼辦啊……”
陳梨花是陳德剛和楊雪蘭的女兒,據說陳德剛和楊雪蘭搞到一起的時候正是梨花一片雪白的季節,所以就有了這個二逼二逼的名字。而據街坊鄰居說,正是楊雪蘭身懷陳梨花之後以此逼宮,我媽才氣得臥牀不起以至於最終病氣交加撒手人寰。
那一年,我五歲半。對大人的世界懵懂不知,唯一知道的是,我媽很愛我,非常非常愛我。
後來我漸漸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我恨楊雪蘭,更恨陳梨花。如果不是她們,我就不會被陳德剛拋棄,就不會輾轉經歷那麼多生活的不堪折磨。
陳梨花現在正在上高三,學習好像不咋地,最擅長的事情是招惹男生。
有時候我去那個家裡,她要是在家,看見我總會從鼻子裡往外哼一聲,都不帶正眼瞧我一下的。
想想就來氣,我恨恨地說:“這是他活該,一天不務正業!腿斷了倒省得一天到處瘋跑!再說,陳梨花怎麼辦關我毛線啊?她跟我有個毛線關係啊?”
雖然我扔下了這句狠話,心口卻一陣又一陣地焦灼起來,即便我不管陳梨花,我也不能眼看着陳德剛即將被人打斷雙腿而不管。
頭隱隱作痛,我伸手使勁按了按太陽穴,問她,“你說的是真的?”
“這我還能騙你,我們現在是一家人啊,你可千萬不要眼看着不管哪小離!”
我在心裡冷哼了一聲,現在出事了,我就和他們是一家人了,沒事的時候,除了伸手要錢,他們什麼時候把我當做那個家裡的一份子?
雖然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解決這件事情,但也不能坐視不管,畢竟,我的血管裡留着陳德剛的血。
於是,我走到郝斌面前,低聲下氣地跟他說:“對不起,郝老闆,我家裡出了點急事,需要馬上趕回家一趟……那什麼,我能先走嗎?”
郝斌見我臉色不太好,就問,“什麼事這麼緊急?”
我唯唯諾諾地,也不好意思把家裡那點破事拿出來讓他笑話,就更小聲說:“對不起,郝老闆,我去找找唐姐,讓她喊別的妹子過來陪你們,行嗎?”
郝斌站起來,說了一句,“你跟我來一下。”就走出了包廂。
我趕忙跟了出去。我以爲他是要追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沒想到他表情一本正經的樣子跟我說,“莫小姐,是這樣的,我知道你和徐總關係熟稔,所以想特別跟你道個歉,過去我有冒犯你的地方,還請你海涵。”
我鬆了口氣,忙回道,“郝老闆,這是哪裡話,一回生二回熟嘛。”
郝斌讚許地點點頭,“好,莫小姐,那有空我設宴請你和徐總吃個飯。”
我忙推辭,郝斌不樂意了,“怎麼,莫小姐這是看不起郝某人了?”
我心裡牽掛着家裡的事,不想與他在這裡過多糾纏,就爽快地說行,下次再約。就匆匆告別下樓了。
走出應龍灣我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下雨了,雨勢還挺猛,我裡面只穿了一條很薄的裙子,即使加上風衣也顯得有點單薄,冷風一個勁地從腳下往裙子裡鑽,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往緊裹了裹那件單薄的風衣。
長途汽車站距離應龍灣不算近,我需要打個車才能過去,站在廊檐下猶豫了幾秒鐘,果斷地把風衣披在頭上,我向雨霧中跑去,剛跑了幾步,後面伸過來一把傘替我擋住瞭如注的雨水,我站住,回頭,看見馮林森撐着一把巨大的雨傘站在我後面。
“莫離,這麼大雨,你要幹什麼去?”
想起上次馮林森跟我說的那些話,潛意識裡我也覺得他那次騷擾我並非出自他本意,但究竟是什麼原因,以及到底他被何人所拜託,我現在還不得而知,既然他有難言之隱,肯定是對一個潛藏在暗處的人有承諾,所以我也不想去勉強馮林森告訴我事情的緣由。
我相信,所有的秘密,終究會大白於天下。
它們就像海里的暗礁,時候到了,自然會浮出水面。
念在他除了那一次之外,平時還挺照顧我的份上,我想了想說:“我家裡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
“這麼晚,我送你去。”馮林森果斷地說。
“那不好吧,馮總,我不能麻煩你。”我趕緊推辭。
“沒什麼好不好的,我送你到門口等着,我去車庫取車。”說完,他拉着我回到應龍灣門口,不給我再推辭的機會,撐着傘就大踏步地去了車庫。
過了一會兒,馮林森的保時捷緩緩開了過來,他搖下車窗朝我招手讓我過去,我猶豫了幾秒,最終考慮陳德剛的安危讓我下了決心,我走過去坐在了保時捷的副駕上。
我跟馮林森大致說了路線,他表示我老家那個地方他知道,讓我不要擔心,他會安全把我送回家。我非常感激,但好像一個勁地說謝謝也太矯情了點,就沉默着,有時看向車外,有時偶爾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