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B市有名的銷金窟銀月會所已經人聲鼎沸。
門口的泊車小弟收小費收到手軟,逢人便笑,迎接一撥又一波來尋歡作樂的富貴公子哥兒。和那些高調又張揚的各種限量版跑車相比,溫言的奧迪簡直低調到在車流裡毫不起眼。
他下了車,叫來人去停車,給的小費也不算少。只是溫言擡頭,看着這來往嬉笑好不熱鬧的場景微微皺眉,不知道冉錦什麼時候也喜歡上這種地方了。
進去的時候毫無意外地被門童攔了,但俊秀的少年儘管攔下了他,臉卻還是恭敬又帶笑的,“這位先生,我們會所執行會員制,沒有會員卡不得入內。”
溫言略略挑眉,從口袋裡拿出一張薄薄的金色卡片,夾在兩指之間,動作好看又優雅,門童一見這卡先是驚訝地睜大了眼,而後立馬恭恭敬敬地九十度彎腰下去,“歡迎光臨。”
裡面有人立即迎了上來,“請問是溫二少麼,冉少已經在包廂等着您了。”
溫二少……溫言將這稱呼在舌尖邊轉了一圈,冷淡地笑了笑,“帶路。”
侍者沒有多話,安安靜靜地帶着溫言上樓,昏暗的燈光下一些模糊的影子在角落裡糾纏成一塊,溫言只微微輕瞥一眼便收回目光,侍者引溫言到了地方,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溫言推門,入目卻是水晶吊燈打下來的耀眼燈光。
冉錦、祝融、張宇霖三個已經到了,正各自仰躺在沙發上說話。
見溫言來了,冉錦最先出聲,他叼着根菸,整個人看起來都懶洋洋的,活脫脫一個只嫌無聊不嫌事兒多的公子哥形象,“阿言你來得忒晚了,得罰啊。”
溫言打量完這包廂的情景,發現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換了個說話的地兒,他坐在張宇霖身邊,漫不經心地答了句,“這不是還有成俊沒來麼。”
言下之意,我來得也不算太晚。
張宇霖溫溫潤潤的,聞言眼睛裡都盪出笑,“聽說他今晚被相親了,估計被纏住來不了了。”
“相親?”溫言來了興致,冷冷一笑,“憑他們豐家的地位,多的是人攀上來,成俊怎麼淪落到要相親?”
冉錦說:“他家老太太折騰唄。說什麼豐成俊玩心太重,得提早成家穩下來。”
玩心太重……
溫言眼裡的冷意越發濃重,他神色嘲諷地勾了勾脣,“也是,我們這些人,不管做什麼,於他們來看,那都是玩樂。”
張宇霖連忙說:“我家老頭子可是好的。”
“是是是,就你好,上面沒個人壓着,舒服得很。”
冉錦眯着眼睛吐出菸圈,“我們這幾個裡,就你活得自在。”
溫言沒再說這個,而是朝着另一邊歪倒身子似乎在睡的祝融擡了擡下巴,“這是怎麼了,累成這樣?”
祝融動了動,看來還沒完全睡着,只是聲音裡還帶着倦意,“今天公司出了點事兒,腳不沾地忙了一整天。”
冉錦對溫言說:“瞧,這還算好的。所以還是阿言你明智啊。要說你們溫家,嘖,那真是打個噴嚏B市都要震一震的,就連我們都得尊稱你一聲溫二少吧?想當初我老爸還叫着我在學校多巴結巴結你,沒想到你倒好,甩了家族企業不幹跑去當老師,怪不得你家老頭氣成那樣。”
“氣什麼,不是有我哥麼。”溫言不甚在意地點了根菸,說:“要是我連自己喜歡的事情都做不了,那還稱什麼溫二少?”
衆人於是都不接話了。只岔開話題講這陣子其他的樂事兒。
溫言也很少再插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似乎就對這幾個從高中起一路讀下來的好哥們淡了心思,興許是以前年少輕狂,幾個人還一起做過不少刺激的事,但現在溫言的任職書下來,溫言只想好好地蝸在他那個小公寓裡,然後好好地教歷史。
這種現象其實從他和陳赫嘉分手之後就開始了。他們分手兩年,溫言的性子就越發淡,在外人看來冷傲得不得了。就連這種幾個哥們出來說說話的聚會溫言都很少來,直叫冉錦說他沒義氣,這回也是推得不能再推纔來的。
溫言沉默地半搭在沙發上抽菸,和白天那個與少年調笑說教的“老好人”(溫衍私下這麼覺得)簡直判若兩人,於是包廂的氣氛漸漸有點冷,張宇霖戳戳他,“阿言,你也太沒意思了,一個祝融來了就睡也就算了,再加個你,還不如大家都各自回家睡大覺呢。”
雖然溫言的身份在這幾個裡不知高了幾個檔次,但也算是一起從年少走過來的,這些人從開始對他的拘謹到如今,已是熟稔得什麼話都敢說,而且溫言在外人看來冷冷清清的,一旦熟了其實很好說話,他們也是摸到了溫言的脾性,纔敢對着溫言說重話。
於是一羣本來是陪着太子讀書的人混成了好哥們,只是如今看來,這幾個怕是快要散了。
溫言碾了菸頭,想起白天的那張皺巴巴的名片,倒是開了口:“炫彩這個娛樂公司,怎麼樣?”
“怎麼樣?”冉錦撇撇嘴,“不怎麼樣吧,一個馬來西亞華裔投資開的,公司規模比較小,只是旗下也還是有幾個拿得出手的藝人。怎麼,你看上炫彩什麼人了?”
“只是想問問周懷宇這個人,炫彩的一個經紀人,怎麼,有印象麼?”
聽了這話,冉錦意味深長地和張宇霖交換了個眼神,張作霖面上還是溫文爾雅的笑,但此刻他的話裡已經多了幾分調笑的意味,“周懷宇在圈子裡很出名,連我這個不怎麼出來玩的都知道。”
溫言臉色一沉,這意思是……“不乾淨?”
“是非常不乾淨。”冉錦接了話,說:“他手下的藝人蠻多,很多都是被他騙去和富商做交易的,一邊安撫着藝人說馬上就能出道拍電影賺錢,一邊在富商那邊拿抽成養活自己,很多人都知道他,被他坑過的人絕不在少數。”
溫言想起白天那個少年窘迫又倔強的模樣,心下有了決斷。
後來溫言想起來這件事,也不清楚自己當初怎麼就爲了這麼個小男孩着了魔一樣地爲他鋪路,只當是好人當到底,送佛送到西。
不過坦白說溫言和溫家現在正僵着,何況溫言也不愛借溫家的力辦事兒,最後只是找人去找周懷宇“提點”了一下,自己倒沒出面,再後來,又找上在娛樂圈這塊兒根基甚深的盛娛。
正處海外留學的某人在電話裡笑他,“成啊你阿言,這是第一次找我辦事兒呢吧。”
溫言沒跟他客氣,“我要他進盛娛,有問題麼?”
“那可不成。我現在人在外面,在盛娛根基不深,還夠不到家裡。老頭子管得嚴,不喜歡這種塞人走後門的事,你又希望他得到好待遇,又不想出面,我說了老頭子也不會同意,保不齊還以爲我要在國內養人。”
溫言一僵——塞人走後門,其實他也沒幹過這種事兒,這不是第一次麼。他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那就別的。A.S、皇冠、鑽石,哪家都成。”
“成吧,那就A.S,我安排人,一路都提點着點。”說完這話,電話那端的人頓了頓,問:“阿言,這次的人該不會是你新找的小情兒吧?”
溫言沉默一會,說:“……你想多了。”
顯然是想起了陳赫嘉。
“好好好,那就這樣。”
“嗯,掛了。”
“啪嗒”一聲,聽筒裡傳來嘟嘟聲。身處M國的某人盯着電話不由嘆息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就這樣,溫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被一通電話完全改寫,此刻的他正在炫彩周懷宇的辦公室裡跟人大眼瞪小眼。
“……你說什麼?A.S?”
“是的。”周懷宇微微一笑,“我覺得你很有潛力,可能我沒有辦法帶你,但是我可以把你推薦到A.S去,你願意麼?”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誰不樂意?
只是,溫衍皺了皺眉,這也太奇怪了,炫彩的經紀人和A.S能有這麼熟?何況A.S的規模完全比炫彩高了好幾個檔次,盛娛皇冠不用說,娛樂圈中的超級大腕,再下來,實力靠前的就是A.S、鑽石,多少有着明星夢的人削尖了腦袋想要進去的地方,就這麼被他誤打誤撞給撞上了?
不過現實由不得他多想,因爲,A.S的人已經出現了——
並且在溫衍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拿出了合約,“是這樣的,經過周先生的推薦,我們也覺得你很有潛力,所以想要將你籤進來,這是合約,你可以找律師仔細看看。其中有一些條款針對你的情況我們做了改動,如果你覺得滿意的話最遲我們明天就可以簽約。”
“……”
溫衍已經被這個餡餅砸暈了。
所以他完全沒聽出來這些人完全是在扯鬼話,也完全不知道合約上的那些條款和抽成跟新人比優厚了不知道多少倍。
溫衍確認了這些人的確是來自A.S,也確認了這份合約沒什麼法律條款上的問題,便毫無負擔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至此,溫衍的藝人生涯徹底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