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鼎鼎看到溫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驚訝得合不攏嘴。
何況溫衍身後還跟着樂壇天王方星辰。
兩座大神把這重症監護區照得亮堂堂, 方星辰皺着眉冷着臉,一副不太爽的樣子,“你就是容鼎鼎?”
……發生了什麼?
容鼎鼎疑惑不已, 他看向溫衍, “溫前輩?”
豈料溫衍只是死死盯着靠在容鼎鼎身上的溫言, 抿着脣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容鼎鼎忽然明白了什麼, 條件反射般地也轉頭看了一眼溫言。
這一動, 本來就睡得淺的溫言立馬就驚醒了。
溫衍的脣再次抿了抿,溫言的眼神卻一瞬間變得清明起來。
“阿言。”容鼎鼎顧不得其他,連忙急急地關懷道:“你纔剛睡了沒幾分鐘, 現在精神有沒有好點兒?對了,王哥說他去買飯了, 你要不要再眯會等王哥回來了吃飯?”
溫言緊閉着眼揉了揉漲疼的太陽穴——
溫衍怎麼來了?
眼見着溫衍周身冷氣值直線上飆, 方星辰拉了拉他, 而後皮笑肉不笑道:“看來你們關係不錯啊。”
容鼎鼎這才意識到這還有兩人在,於是連忙站起來, “呃,方前輩好,這是我圈外的朋友,溫言,言語的言, 是個老師。”
說完又轉回頭對着溫言介紹:“阿言, 你還記得吧?我跟你說過的, 這位就是溫衍□□, 而這位……則是歌壇赫赫有名的當□□手方星辰, 都是我的前輩。就是……不知道今天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確定自己與這兩尊大神沒什麼關聯,容鼎鼎面上禮貌地笑着, 心裡的疑雲卻越擴越大,難不成……自己無意間得罪他們了?
終於,溫言低低嘆了口氣,站起來。
“喲。”方星辰調笑道:“溫老師?”
溫言淡淡一眼瞥過去,方星辰立馬就收了幸災樂禍的笑——
麻辣個雞,不帶這麼用眼神殺人的!
“阿言……?”
“星辰。”
容鼎鼎和溫衍忽然同時發聲,只是一個是疑惑的語氣,而另一個則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語氣。
方星辰立馬會意,對着容鼎鼎道:“你就是容鼎鼎是吧?我們出去聊聊?”
說完也不管人樂不樂意,拉着人就走。
“啊?”容鼎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得一個趔趄,“阿言?”
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容鼎鼎被方星辰拉着走的時候回頭又叫了溫言一聲,卻發現溫言沒朝他這看一眼,而是用一種他從來沒見過的眼神……看着溫衍。
容鼎鼎一怔。
隨即,恐慌和不安就像電流,竄過他的全身。
*****
等那兩人走了,醫院的長廊靜了有那麼一會。
直到溫衍再也忍不住滿心的憤懣,他盯着溫言,眼睛裡好像要噴出火來。
“你寧願跟他講都不跟我說?”
溫衍的聲音冷冷的,像是氣憤又像是難過,“我在你心裡就有那麼不明事理?”
“你——”
話語聲在溫言的動作裡停了。溫言動作輕輕地摘了溫衍的帽子——果然,左耳裡空空如也,他捏了捏溫衍的耳朵,示意性地看着溫衍。
那一眼裡有着溫衍曾經熟悉的無奈。
“我——”
溫衍知道自己沒帶助聽器,剛剛說話的時候肯定音量不對,這才讓溫言發現了。耳朵有點發燙,溫衍微微撇了頭,“扔了。”
聲音稍稍有些低,卻帶着幾分不自覺的顫抖。
不過他突然想到什麼,又立馬笑了笑,“一個聾子一個啞巴……呵。”
溫言的神情更無奈了。
對不起。他朝溫衍對着口型說。
兩個人靠得極近,彼此的呼吸聲彷彿都清晰可聞。
溫言眉眼深邃,就那麼盯着溫衍的左耳。溫衍的耳朵不自覺越來越紅,先前累積在胸腔裡無處發泄的嫉妒與苦悶這時彷彿都煙消雲散,被盯得不自在,溫衍連忙轉移話題道:“孩子呢?”
嗯?
溫言反應過來,那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
“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雖然和王大牛隻見過一次,可是那畢竟也是溫言放在心尖尖上的學生,相處三年,溫言對那孩子肯定很有感情,溫衍這麼想着,看到溫言的表情,心裡一咯噔。
溫言給溫衍戴好帽子,又帶着溫衍來到ICU的玻璃窗前,小小的孩子在一堆儀器中間安安靜靜地躺着,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
先心病……
溫言的媽媽就是先心病去世的。
想了想,溫衍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然後打開便籤編輯界面。
“這個孩子還好嗎?”
在上面打了字,然後遞給溫言。
溫言愣了愣。
接啊。溫衍一副你快在上面打字的神情往溫言手裡遞。
溫言反應過來,認命地接過小孩手裡的手機,在上面打字。
“今天下午緊急進行了一場手術,今晚是危險期。”
“渡過了今晚呢?”
“還要再會診,估計要進行心肺聯合移植。”
“那……”溫衍的手指頓了又頓。
——那,你會繼續留在B市嗎?
會嗎?看到手機上編輯出來的黑色字體,溫言淡淡看了溫衍一眼,後者則是牢牢盯着他的眼睛。
時間彷彿靜止了那麼一瞬。
“阿言——”
“小言鼎鼎,我回來了!”
忽然出現的王清風用他粗獷的聲音壓住了溫衍未出口的話。
溫衍一愣——他沒想到這難得的兩人獨處時光依舊這麼短暫,何況,今天晚上的溫言……
就連溫言自己也是一怔,但隨即,他不動聲色地將手心裡的手機塞進褲口袋。
“咦?”
起初沒看清,這會兒走近了,王清風才發現站在溫言身邊的人並不是容鼎鼎,而是一個長得頗好看的年輕男人。
“小言,這是?”
王清風問溫言,問完後又想起溫言嗓子暫時失了聲,於是朝溫衍笑了笑,“你是來探望大牛的志願者吧?溫老師現在不能說話,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
年近四十的男人看起來滄桑卻精神,他把盒飯都放在座椅上攤開了,忙活着對溫衍說:“現在這個點了還來探望,好心人還是蠻多的,你現在餓不餓,一起來吃點東西吧,還有小言,快來吃飯。”
盒飯打開,一股油味兒立馬飄了出來,溫衍看着裡面賣相極差、焉了吧唧的青菜,不自覺皺了皺眉。
他身邊的溫言見狀,倒是走了上去,幫着王清風一起分盒飯。
“對了小言,這個是特意給你點的,知道你愛吃辣的,喏,辣子雞。”
王清風說着說着,又馬上想到了溫衍,於是也招呼道:“小兄弟,過來一起吃吧,就是菜不多,你別嫌棄。”
溫衍正準備邁步子,這時候溫言卻把自己手裡的那一盒辣子雞遞給溫衍。
飯盒裡面油膩非常,紅紅一片全是辣油和花椒,溫衍頓住了。
容鼎鼎沒有騙他。
你現在怎麼會愛吃辣……
溫衍想問,卻礙於王清風在場,於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接過飯盒,低低說了句:“謝謝。”
“哎呀不用謝啦,這麼晚還跑過來,真是辛苦了。”王清風笑笑,“對了,我姓王,小兄弟你姓什麼?怎麼稱呼?”
“溫。”
“什麼?”聲音太小,王清風有點沒聽見。
溫言默默將另一盒飯和筷子遞到溫衍手裡,兩個人手指相觸,又飛快分開。
溫衍看着男人好看的側臉,“我說我姓溫,我是他的——”
衝動之下,差點就將“前男友”三個字脫口而出。
……可是,不能啊。
他們這種關係。
苦澀地笑了一笑,溫衍說:“其實我是溫言的弟弟,我叫溫衍,繁衍的衍。”
王清風和溫言同時都愣了一會。
還是王清風先反應過來,表情十分驚訝地連連說:“原來你是小言的弟弟,我就說呢,長得這麼俊,你說你叫什麼?溫衍?和小言的名字不太好分啊,我叫你小溫怎麼樣?哎呀哎呀,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小言的親人,你也別拘謹,叫我王哥就好了。”
溫言擡起手來,似乎想要摸一摸溫衍的頭,但突然想到什麼,又示意溫衍將剛剛那盒辣子雞給他。
“傷口。”溫言用着氣聲,指了指溫衍的腦袋。
那意思是他腦門上還有傷,最好還是不要吃太辣。
“王哥。”溫衍一邊應着王清風的話,一邊又對溫言說:“我沒什麼關係,倒是你,嗓子都這樣了,別吃辣的了。”
聲音有點大,王清風聽了,一拍自己腦門,“對啊,我差點給忘了,你看我這記性,小言嗓子壞了,吃不得辣,來來來,小言吃這個!”
說完,王清風又扒拉出一盒青菜土豆什麼的遞給溫言,溫言默了片刻,將溫衍手裡的盒飯都收了回來,然後示意他坐。
“吃。”
兩個人並排坐下來,溫言將那盒青菜土豆遞過去。
溫衍已經掰了筷子,這會兒便接過那盒菜,然後夾了一筷子青菜到溫言嘴邊。
溫言:“……”
目瞪口呆的王清風:“……”
一盒青菜至於嗎!這樣遞來遞去的!
王清風吃着辣子雞,笑呵呵:“看來你們兄弟感情不錯啊。對了,上次聽小言說家裡出事兒了,現在沒事了吧?”
家裡出事了?
溫衍慢慢嚼着嘴巴里微苦的青菜,想明白了。然後他看了溫言一眼。
這人還是那副溫和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表情。
你就裝吧你。溫衍心裡冷笑,面上卻只微微搖了搖頭,“沒事了。”
三個人還算氣氛融洽地吃了這一頓飯,容鼎鼎不在王清風也沒多想,只以爲人家大明星這會兒回去休息了,等到垃圾什麼的都處理好,都快晚上十一點半了。
王清風說:“這麼晚了,小言你和小溫回去吧,今晚我在這守大牛。”
溫言遲疑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
他拿了車鑰匙,對溫衍示意: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