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溫衍,也許很多人在第一次接觸溫衍後都會很驚訝也很不解——像溫衍這種超級面癱是怎麼能夠駕馭得住演員這個身份的。畢竟在演員的世界裡,角色千奇百怪,要詮釋的人物性格也經常南轅北轍,但當這些人看了溫衍的作品後,大概就會明白了。
溫衍雖然面癱,但實在是個好演員。
這是天賦,你在任何一部劇裡都找不到屬於溫衍哪怕一絲一毫的影子,進入劇本,溫衍就變成了他需要演繹的任何一個人。
趾高氣揚的富家少爺也好,街頭混戰兇狠暴力的混混也好,哪怕是路邊上不怎麼惹眼的乞丐,溫衍都演得非常好。看溫衍的戲不因爲他是影帝溫衍,而因爲這是溫衍演的劇。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帶着某些氣場,走到鏡頭面前便能掌控主場。
而自從溫衍這幾年演戲演得聲名鵲起之後,特別是在拿了影帝之後,溫衍卻很少接廣告了。一年下來,除了零星的一兩支公益廣告,或者國際一線超大牌的Case,要想請動溫衍,那是要花相當大的一番力氣。
但是娛記們卻在今年的春末卻被告知:溫衍要給一個品牌代言了。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流出來的消息,反正慢慢慢慢地就傳開了,整個媒體界都悄悄地沸騰起來,暗流涌動間,各路記者紛紛打探:到底是哪個品牌,能請動如今出場費着實不菲的溫衍?
而且奇怪的是保密至今,都沒有大張旗鼓地在廣告開拍之前就開始宣傳。
於是各路“神探”們紛紛使出渾身本事,想要搶先拿下這個勁爆新聞。
這就造就了溫衍一腳才踏下保姆車,就被娛記堵得水泄不通的情況——
“聽說溫衍你最近接了一個代言,這個消息真實麼?是哪家品牌?”
“溫/影帝!這裡是你們盛娛旗下的拍攝基地,難道你今天就是來拍廣告的麼?”
“溫衍!溫衍!能不能透漏一下你的這支廣告?”
……
噪雜又刺耳的聲音充斥在耳邊,溫衍雖然面無表情,但心裡卻是已經不耐煩起來。
在各種職業裡,溫衍最不喜歡的便是記者。雖然他明白這是一份很棒的工作,對於很多人來說,當記者是他們的興趣或者愛好,但是溫衍實在是對這樣一個時刻活躍在八卦最前線用豐富腦洞腦補各種事情的職業無感。
當然,溫衍這是僅憑那些煩人的狗仔而打翻了一船人,但曾經遭遇過記者尖銳的質問和鄙視的溫衍,確實沒辦法喜歡這羣人。
哪怕現在的記者圍着他打轉的永遠是積極向上的陽光話題,就算各種行程曝光,狗仔追蹤的也只會是他又新會面了哪位知名導演,拿下了哪些炙手可熱的好角色之類的話題。
但溫衍對於那些問題從來都是用一兩個字打發,今天也不例外。
“是。”
“是。”
“不能。”
……超級精簡的溫衍氏回答。記者們一個勁地詢問溫衍此次難得的廣告是給哪家公司拍的,溫衍漫不經心地應付着,直到有記者另闢蹊徑地問到了容鼎鼎:“請問片場傳聞您和皇冠藝人容鼎鼎不合,請問這是真的嗎?你們爲什麼不合?”
溫衍前行的步伐就這麼定住了,然後眼神冰冷地看向了那名問話的記者。
須臾,他迴應:“這個問題,你們去問他就知道了。”
場面靜了一瞬,隨即迎來更大的爆發。
雖然沒有問到廣告的事情,但不少記者關於容鼎鼎的話題都嗅到報紙頭條的味道,連忙對着這個話題進行進一步詳細的追蹤。
這時候小助理默默地望了望面癱溫大神,發現溫衍今早情緒不是太好——天知道她是怎麼從溫衍毫無表情的臉上看出心情不好這幾個字的,但她就是有這個直覺,於是迅速擺出一張燦爛的笑臉:“請各位讓讓好嗎,溫衍要進棚拍廣告了,感謝各位媒體朋友,今天就到這。”
於是溫衍低着頭,找着一個空隙勉勉強強從記者堆裡擠進攝影棚。
“謝謝。”他向小助理低語了一句,擡頭就看見他其實並不太想看見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得當的定製西裝,靠在牆邊姿勢悠閒地抽着煙,“喲,這不是溫大影帝嗎。”
小助理驚訝,這人是誰?她跟在溫衍身邊伺候這一年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以這種語氣對溫衍說話——輕佻的、甚至帶着幾分輕蔑。
“好久不見啊。”那人桃花眼一眯,天生自帶三分笑,“從七點半等到十點,你現在果然大牌。”說完,他將手中的香菸丟到腳下碾了碾——這過程他還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溫衍,“當然,等過了三年,再等一兩個小時,並不值得一提。”
是啊,三年。
溫衍站定,一雙從來都如古井無波的眼睛裡泛起一絲漣漪,他的嘴脣動了動,但當他的視線掃到這棚子裡的其他無關人等之後,他最終說:“是好久不見,陳赫嘉。”
看到對面那人似乎來者不善,小助理不由站出來提醒:“這位先生讓讓好嗎,我們要拍廣告了。”
沒想到這一句話說完,那被叫做陳赫嘉的男人眼裡笑容更盛了,他眨眨那雙桃花眼,調笑道:“呵,這是你的助理?挺漂亮。裴初還真是……”
用心良苦啊。
助理的臉立馬憋得通紅,“這位先生你——”
溫衍按住了想要上前理論的小姑娘,眉眼間一派冷嘲的神色,“陳赫嘉,沒想到你現在還能坐在Battle的這個位置上。”
Battle,是HK的本土手錶品牌,在國際上聲譽非常好,而這個品牌,在大陸上的分公司區域經理則正好是眼前這位,陳赫嘉。
這個代言酬金已達八位數——畢竟,如今能請到溫衍的當然都是敢於一擲千金的大咖,不是國際一線品牌的case根本就不會傳到溫衍手中,但如果這個case是和陳赫嘉有關的話……溫衍心裡的滋味很難形容。
雖然明知道裴初的用意,但他只要看見這個人,左胸口就會隱隱作痛,提示他以前,曾經摔得有多狠。
“哦?”上揚的單音節,陳赫嘉的眼神裡多了一抹興味,“我坐這個位置……你不滿意麼,我以爲你會很期待我。”
“期待?”溫衍嗤笑出聲,“期待怎麼讓我再摔一跤?”
在陳赫嘉近乎尖銳的眼神裡,溫衍驟然間想起過去——
溫衍曾經有一段幾乎人盡皆知的黑歷史。
在溫衍的心裡,這段經歷無疑也是溫言會離開他的推動劑。
——他被爆出同性戀,一時間,他和Battle香港總公司的總經理譚永輝所謂的開房豔照也被傳上網絡,而後,聲名狼藉。
“這種抱人大腿靠出賣□□上位的人怎麼還有臉出現在公衆眼前。”
“噁心的同性戀,怎麼不去死!”
“聽說同性戀都會得病啊,我天,我曾經還去片場探班跟他握過手呢,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那一年,溫衍二十四。出道五年,換來的是鋪天蓋地的黑色緋聞和無盡的謾罵。
沒有過這種經歷的人永遠不會懂,那種感覺有多麼可怕。
打開網站,頭版頭條就是他被打了馬賽克據說是豔照的照片,下面灌水區是人們巴不得剝了他皮喝他血肉的激進評論——同性戀怎麼不去死。
再打開論壇□□等等交流軟件,那個所謂溫衍搞笑表情包的下載資源到處都是,找各種角度截了他在劇中各種表情進行PS,再配上嘲笑的文字,就成爲了能取悅大衆的gif動圖。
他的官微被刷爆,貼吧被一批又一批的水軍幾乎輪成了色/情基地,半公開的工作手機成日裡發出滴滴的短信聲,打開來看,全是或嘲諷或不屑的話,其中還夾雜一兩個富商一夜千金的約/炮信息。
再接着,就是他的經紀人和他解除合約,他被公司冷藏。
直到他被人從公司派發的高級公寓中趕出來,那即將搬進去的新晉影視小生看他可憐,才告訴他:“你這是被人害了。你是不是得罪Battle什麼人了?”
被人害了?
當然是被人害了。
但是得罪了誰呢?溫衍在深冬的夜裡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想了一晚,纔想到這個人,陳赫嘉。
說起來,這個時候的溫衍雖然奮鬥了整整五年,但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娛樂圈,一向不遵從潛規則的溫衍混得並不是多麼出名,只是因爲他的天分和某些好機緣,他也堪堪算擠上了二線,一個二線藝人怎麼會接到Battle這種大case的?
溫衍抽着煙,一點一點地想清楚,才明白自己這是被人下了套。
而Battle的總經理譚永輝甚至不惜自己的名聲,陪着人將他拉下了水。
當然,譚永輝的名聲本來就不好,這點他早就明白。早在他查到譚永輝花名在外,各種桃色緋聞層出不窮的時候,他就對這個人有了防範的心思。不過人家譚永輝麼,好歹是Battle的繼承人,商業手段能力都很出色——這種人,玩得再兇也沒什麼,沒有媒體敢戳着他的腦袋說他做得不該。男女不忌?這纔好啊,好給他牀上送人,好巴結。
所以即使這同性戀的新聞鬧得這麼厲害,但網絡上一串的尖銳評論卻是隻對準了溫衍一個人,大批大批的水軍被僱來引導公衆視線,到最後,哪怕是對這個新聞不太瞭解的人提起溫衍,那都是一臉的鄙夷之色:“哦,這個人啊,不是風評很差嗎?聽說專門抱人大腿上位,還吸毒嗑藥,是個很噁心的同性戀呢。”
同性戀。
這三個字實在是擊中了溫衍的死穴。
畢竟,他實實在在真真切切地愛着一個男人。
他也想過,以後要出櫃,等到他在這個圈子裡站到足夠的高度,他要當着全世界的面,告訴那些愛他的影迷粉絲,說他喜歡一個人,是想要相伴一生的喜歡,是足以攜手到老的喜歡,但他們不是變態,不是異端,只是剛剛好,喜歡上一個同性而已。
只是還沒等他奮鬥到頂端,他就被動出櫃了。
然後受到了所有人——包括那些曾經堅定不移愛他的粉絲——無盡的嘲笑和謾罵。
被人說抱大腿他並不怎麼生氣,因爲他知道這是莫須有的,他是被人下了藥然後在那個酒店房間被拍了照,他是清白的。但是被人說成是噁心的同性戀,溫衍卻沒有力氣反駁。
真實的世界就是這樣的,和想象裡的美好一點也不同。
溫衍在接近零度的公園裡坐了一整晚,纔想起來他第一次和陳赫嘉見面,陳赫嘉眯着眼睛對他笑:“溫衍啊,久仰大名。”
——陳赫嘉是溫言的初戀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