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我不管背後是誰在興風作浪,也不管趙家打什麼主意,總之我說不允許,就是不允許!”許是齊意欣跟顧遠東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她說話的時候,也有顧遠東的幾分霸氣。
齊二老爺袖着手,沉吟道:“我總覺得,趙家是在試探。如果我們從了,趙家就又有一個女人進入我們齊家,我們和趙家,就真正密不可分了。如果我們不從,我們齊家的生意就要更謹慎了。”
齊意欣心裡一動“難道有人是衝着我們齊家的生意來的?”
齊二老爺一向講究和氣生財,待人接物都極爲守禮謙和,憐貧惜幼,在東陽城乃至整個新朝的商界口碑都很好,大家都曉得,齊家二老爺,做生意雖然是人精,但是該厚道,該迷糊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
所以齊意欣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齊二老爺得罪了哪路神仙,下凡讓趙家投石問路來了。
如果齊家生意真的有事,那也只有一個可能,還是衝着她齊意欣來的。
不是齊意欣自戀到極點,而是因爲她有一個很好的未婚夫,好到讓許多人心有不甘,羨慕嫉妒恨。
很自然的,齊意欣就想到一個人身上,不由蹙起眉頭,細細思量起來。
齊意禮看見齊意欣皺眉沉思的樣子,笑着問道:“三妹有何見教?”
齊二老爺看了齊意禮一眼,覺得他問得有些太急了。
齊意欣沉思片刻,已經拿了主意,道:“你們別管,這事讓我來處理。”
說着,齊意欣從廢紙簍裡,將她剛纔撕碎的趙老太爺的信撿了出來,請齊二老爺幫着拼好,然後帶着拼好的信告辭而去。直接回顧家內院的梧桐院,給報館的嚴先生寫起信來。
這個世上,人要臉,樹要皮。有些人不要臉。是因爲不要臉得到的回報,比要臉的時候,要多得多。
如果你在對方得到實際利益之前,就揭穿這層遮羞布,那對方一定會吃不了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騷。
有人想借自己的家世,養幾個打手。也由得她,不過齊意欣從來就不是捱打不還手的人。想鬼鬼祟祟躲在背後搞陰謀的人,如果被拎到陽光之下,對上堂堂正正的陽謀,不知道會不會收斂一下她伸得太長的爪子?
在給嚴先生的信裡,齊意欣囑咐嚴先生,要開一期新的專輯,探討一下。如今新朝興起的一股歪風邪氣,比如說,死了老婆的男人。娶自己不同輩份的女子做填房,這樣做,到底是鑽法律的空子,還是人心不古,〖道〗德敗壞的象徵?
爲了更增加說服力和八卦強度,齊意欣授意嚴先生,開始用字母先生,代替那些被專輯影射的家族。比如X先生的填房,有可能是他守寡的兒媳。又比如某街的Y老闆,娶了過世老婆的外甥女做填房。還有Z世家。強行要將堂侄女,嫁給喪妻的姑父做填房。
用這些事情提醒讀者深思,這些人的做法,到底對不對?到底是兩情相悅,還是**薰心?
不出所料,這樣的特輯出來的後果。根本沒有讓大家去思考對還是不對,反而個個熱衷猜測X先生、Y老闆、Z世家都是對應的哪一家哪一戶。
一時一股猜謎之風從東陽城刮向新朝上上下下。賭場隨機應變,立刻開了堂口競猜,就連京城的人都摻上一腳。
齊意欣比誰都明白全民熱衷爆料的參與心理,已經給嚴先生出主意,讓他在《新聞報》的豪門秘辛版塊,開闢專門的讀者爆料專欄。每一期報紙,都登載一份讀者爆料的內幕消息。報紙不做任何評判,完全原文照登,版權屬原作者所有。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又或者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爲。
在全民八卦競猜的情況下,除了X先生暫時沒有被猜出來以外,Y老闆和Z世家,都呼之欲出。
趙家一時又成爲衆矢之的,不由惱羞成怒。
某次在江東省省長李紹林官邸的宴席上,趙老太爺被幾個老熟人追着問他,爲何要再嫁一個趙家小姐去齊家做填房?還是堂侄女給姑父做填房。
趙老太爺當然矢口否認道:“你們別聽《新聞報》瞎掰,完全是一派胡言。”
那幾個老熟人不信。他們和趙老太爺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知道他一定是做得出來這種事的,就都笑着道:“別不好意思了。齊大老爺前一任填房,就是你趙老大的侄女。現在人沒了,你們難道不是要再嫁一個趙家小姐過去做填房?我太太前天從你們趙家赴席回來,還說過這事呢。”這些老熟人跟趙老太爺一樣,都是六十多歲的人,在江東的世家高門裡面,也都是老祖宗一級的人物,跟他說話,當然也不用顧及那麼多,連稱呼都很隨意。
趙老太爺將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齊家有我趙家女兒留下的孩兒,我們怎能讓他們受繼母的挫磨?兩個孩子都還小,就算是齊家不高興,我還是這麼說,我一定要把這兩個孩子帶回趙家莊去!”
這句話說得他的老熟人們笑得更厲害了,擠眉弄眼地道:“趙老大啊趙老大,你活了這麼久了,居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死性不改啊。——你別忘了,你的侄女就是齊大老爺的填房,人家齊大老爺的原配也留下兩個孩兒。難道你的侄女做繼母的時候,也挫磨過人家原配留下的兩個兒女?”
幾個人一邊說,一邊拊掌大笑。
一直以來,因以前那位齊姑娘的刻意配合,齊趙氏在東陽城人們的印象中,一直是比親生母親還好的模範繼母。結果去年的時候,從顧家歸來的齊三小姐,以一人之力,揭露齊趙氏的本來面目,原來是一個處心積慮陷害原配嫡子、嫡女的惡毒繼母。這些人對那時的情形記憶猶新,說出來的話,和刀子一樣戳着趙老太爺的心肝脾肺腎。
這頓飯,趙老太爺吃得如坐鍼氈,一離開省長官邸。就去東街請大狀師給《新聞報》遞交警告信,命令他們爲含沙射影的不實指控道歉,否則就要對薄公堂。結果那大狀師在看見趙老太爺的親筆信之後,立刻回趙家莊請辭。拒絕再做趙老太爺的狀師。
趙老太爺聽說《新聞報》居然有他的親筆信,才隱隱明白這整場風波,到底是誰掀起來的。——因爲他的信,是寫給齊大老爺。如今齊大老爺還在京城逍遙,沒有回來,而趙老太爺的親筆信又落到報館手裡,很明顯。這件事,一定跟齊二老爺那個笑面虎有關。
想到這裡,趙老太爺就提筆給京城的某貴女寫了一封信,向她道歉,說趙家只能做到這麼多,再攪和下去,真是要吃不着羊肉,反而惹一身騷了。希望此事到此爲止。讓某貴女偃旗息鼓,不要再企圖搞七搞八,免得拖累她父親的名聲也不好聽。
而且趙素寧現在依然音信全無。趙老太爺也更加憂慮。船塢第一期工程已經開工了,竣工之後,就要去京城船舶署結第一期工程的帳目。若是到那時候,趙素寧還不見蹤影,他們的錢可就要打水漂了。——趙老太爺對那位京城貴女虛與委蛇,也是有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的意思。對方家世高貴,在京城人面廣,到時候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京城的某貴女接到趙老太爺的信,除了暗罵他幾聲“軟骨頭”、“老滑頭”之外,暫時倒是無計可施。正想他策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全新朝未婚姑娘的〖道〗德楷模。
原來是齊意欣這邊見敲打趙家的目的達到,就再接再勵,將矛頭指向在京城的成大小姐,現今陸軍總長兼江北督軍的成士羣的嫡長女成麗華,也就是用趙家投石問路。向齊意欣敲邊鼓的京城某貴女。——齊意欣想來想去,只想的出來這一個人,是有目的,有動機,也有手段來讓趙家做出這種事。
爲了對付成麗華,將她不可告人的心思扼殺在搖籃中,齊意欣經過深思熟慮,決定用捧殺的法子試一試。所以在一系列報道新朝名媛的專題裡面,齊意欣親自操刀,沒有用冷嘲熱諷的筆觸來描繪成麗華,相反,齊意欣極盡讚美之能事,把成麗華捧到一個非常之高的地步,首先誇她不僅聰慧善良,漂亮大方,而且仁厚寬和,出身高貴,是新朝未婚女子中的第一人。
然後讚美這樣的女子眼光極高,更看不上那些已經訂婚或者已婚的男子,暗示如果某男名草有主的話,就不要打成大小姐的主意。因爲被已經訂婚或者有妻室的男子追求,成大小姐不會覺得榮耀,而是會覺得恥辱。
這樣自尊自愛的女子,實乃新朝未婚女子之楷模。
文章最後,隔空向京城的沈大總統喊話,希望沈大總統爲了端正社會的〖道〗德風氣,給成大小姐頒發“貞節徽章”並且提議將成麗華自強不息,堅決拒絕被各類有未婚妻或者有妻室男子追逐的事蹟編成小冊子,發到全國的女學堂,給學堂的女學生們學習,最好成爲新朝的《女則》或者《女誡》。
這篇文章一出,新朝的那些衛道士們當然大聲交好,紛紛附和《新聞報》的提議,要求給成大小姐頒發新朝第一枚“貞節徽章”同時編髮小冊子,讓全新朝的女學生都倒背如流纔好。
成麗華在京城看見這一期的《新聞報》,氣得咬牙切齒,卻還只能強顏歡笑,面對各種蜂擁而至的讚譽和吹捧,裝出很受用的樣子。
雖然她催促她父親,陸軍總長兼江北督軍成士羣,去阻止沈大總統頒發什麼“貞節徽章”可是沈大總統正急需一件事來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表示一定要發,而且將成家拼命阻止的事蹟,當做是謙遜的表現,也記載入小冊子裡面,打算要頒行全國的女子學堂。
成麗華在家裡聽見這個消息,簡直如同晴空霹靂,轟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個人躲在自己臥房哭了一下午,卻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破局,深深發現自己實在是低估了齊家和齊意欣的能量。一時倒是再也沒有功夫來折騰齊意欣和齊家,在京城悶了一陣子,成麗華就和她孃親成夫人一起回江北小住散心。
齊意欣好久沒有用《新聞報》爲武器整治那些不安分的人了。如今牛刀小試,效果儼然,不由洋洋得意。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顧遠東來到梧桐院,手裡拿着一份《新聞報》,做手不釋卷狀。
齊意欣笑得兩眼彎成一對月牙,對顧遠東問道:“東子哥,今天怎麼有空看這種八卦報紙?”
顧遠東將報紙捲成一個長長的圓筒,往齊意欣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道:“弄這麼多huāhuā樣兒出來做什麼?——還不如按兵不動,等着對方先動手,我們纔好見招拆招。”
齊意欣撇撇嘴,道:“你是藝高人膽大,可以讓後發制人。我不行,他們要再噁心我,我一定噁心他們全家!”
顧遠東失笑“這樣也好,霸氣一些,免得被別人欺負。我的人,向來只有欺負別人的。”說着,放下報紙,和齊意欣一起吃飯。
吃完晚飯,顧遠東對她道:“馬上就要臘月了,過年的年禮都備好了嗎?顧平把往年的單子都給你送來了吧?”
齊意欣點頭,道:“珞嘉兩個月前向蒙頂求親,我已經允了,但是顧家還在孝期,蒙頂也不想馬上成親,所以挑了明年五月,咱倆的親事之後,他們再成親。”
顧遠東笑着看了蒙頂一眼,對齊意欣道:“有蒙頂幫着你,我就放心了。她成親之後,你是放她出去,還是留在府裡繼續做管事娘子?”
齊意欣笑道:“自然是繼續留下來幫我。如果蒙頂走了,我都沒有行動的〖自〗由了。”
因蒙頂有功夫,齊意欣出去的時候,多半帶着她。
顧遠東笑了笑,臨走的時候悄聲問齊意欣:“你的藥都按時吃了嗎?覺得身上如何?”
齊意欣見四下無人,掂起腳來,飛快地在顧遠東下頜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