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人們看起來,顧遠南還是堂堂顧家小姐,雖然是庶出,可是現在是個拼爹的時代。就算生母不給力,生父給力就行。
所以聽見一個堂堂顧家大小姐,跪在剛進‘門’的大嫂面前,苦苦哀求,要在顧家做個小丫鬟,自做自吃,顧家的下人都有些不忍。——沒孃的孩子像根草啊。以前的遠南小姐和遠北少爺,雖然比不上大小姐和二少,可是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公子比得上的。
齊意欣定定地看着顧遠南,正‘色’道:“遠南,你是一個大小姐,不要學你姨娘的妾‘婦’之道,動輒給人下跪。裝白蓮‘花’這種事,對男人興許管用,對我是不管用的。”
外面的下人聽見齊意欣這句話,再看看顧遠南的樣子,就覺得齊意欣的話還真是有些道理。遠南小姐這個樣子,活脫脫就是當年小趙姨娘在顧範氏面前經常做的那種事,不由對顧遠南有些不屑,嘀咕起“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這種話。
顧遠南沒有想到齊意欣如今辭峰這樣犀利。她不過是想示弱博取一些同情而已,居然被齊意欣說成是“妾‘婦’之道”……
齊意欣看見顧遠南眼神閃爍,微微笑道:“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你們姐弟倆就一頂帽子一頂帽子的扣過來。先質問我關於你們姨娘和大都督的事,然後就自說自話地跪在我面前,要做丫鬟,不做小姐。——還專‘門’揀這個時辰跪。”
顧遠南知道現在是吃晚飯的時候。根據她今天向小丫鬟打聽出來的消息,顧遠東這個時候是一定回內院來陪齊意欣吃晚飯的。
聽見齊意欣綿裡藏針的話,顧遠南眼裡盈滿淚水,聲音也帶了幾分哽咽:“大嫂。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們姐弟倆千里迢迢剛回來,一到家,就發現人面全非。我們是真的害怕被趕出去。”說着,整個人都趴在地上嗚嗚地哭。
齊意欣嘆口氣,站起身,淡淡地道:“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嫂’,我就提醒你一句。好好的小姐不做,非要做丫鬟,這不叫委屈求全。而叫自甘下賤。——你既然傷心,就多哭會子吧。哭哭就舒服了。我還有事要忙,等你哭夠了,再來找我說話。”說着,又叫了‘蒙’頂過來。吩咐道:“去東廂房回事吧。這裡讓給遠南小姐和遠北少爺。”
‘蒙’頂應了,出去對外面的管事和婆子吩咐一聲。
這些人趕緊讓開一條路,讓齊意欣先出去,然後跟在她後面,來到東廂房回事。
齊意欣在成親之前,就在顧家主持中饋。中間也不過隔了十幾天而已。現在重新揀起來,還是得心應手。
這個時辰,管事進來回報,一般是跟廚房的採買有關。沒有什麼大事。但是顧家的廚房多,內院、外院都有好多個,需要一個管總的統籌安排,同時還需要另外一個人監督制衡。在廚房管事之外,又有數十個廚娘、廚師,以及更多的廚房打雜的下人。總計算起來,也有數百人之多。雖然大部分是爲了外院,可是內院的人數也不容小覷。
齊意欣先前就覺得顧家廚房上的人太多了。如今顧家的主子越來越少,不知道還有沒有必要再用這麼多廚房裡面的人。
不過顧遠東覺得,廚房裡的人本來就難找,除了要會手藝,更重要是身家清白,值得信任。所以不同意齊意欣的看法,讓她別急着解僱廚房上的人手。反正他們的月例也不多,就算是白養着不幹活,也是養得起的。
齊意欣才明白自己想的太簡單了,就聽了顧遠東的話。但是造成的後果,就是廚房那一塊的事太多了。齊意欣已經琢磨着,要讓‘蒙’頂出嫁以後,就把廚房這一塊管起來。——說到信任,除了顧遠東,齊意欣最新信任的,就是‘蒙’頂。
等這些廚房的管事回完話,齊意欣‘揉’着肩膀,對‘蒙’頂道:“傳晚飯吧。——老夫人那裡別忘了,每天晚上要多加一碗海蔘燜羊‘肉’。等入夏了,就改成清淡一些的海蔘粥吧。”
給顧老夫人的日程飲食裡面加一味海蔘,是宋大夫給齊意欣提點過的。說海蔘對老年人身子有好處,多吃可以延年益壽。
‘蒙’頂曾經悄悄問過齊意欣,對顧老夫人這麼好做什麼?
齊意欣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知道,她讓顧老夫人好好活着,不是爲她好,而是讓她活受罪。——如果她一下子就死了,顧範氏在她手下過得那近三十年憋屈的日子,讓誰去還呢?
想起顧老夫人,齊意欣就想起齊趙氏。也不知道她在那個暗‘門’子裡過得如何。
“‘蒙’頂,你有空的話,明天出去一趟,去小‘花’枝巷,看看那位悟淨師父,在那裡過得如何。”齊意欣悄聲吩咐‘蒙’頂。
‘蒙’頂知道齊意欣說的是齊趙氏,悟淨是齊趙氏出家之後的法名。
“少夫人放心,奴婢明天就去。”‘蒙’頂說着,扶着齊意欣的胳膊,送她回正屋。
正屋裡面,顧遠南和顧遠北已經從地上起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茶和點心。
齊意欣帶着‘蒙’頂走進來,眉尖連忙過來行禮,問道:“少夫人,晚飯擺在哪裡?”
齊意欣有些頭疼,本不想吃晚飯,可是想起自己如今是當家人,不能太任‘性’,就隨手止了堂前的八仙桌,道:“就擺在那裡吧。——讓碧螺少做些菜,今兒只有我一個人吃,吃不了那麼多,反而‘浪’費。”說着,又對顧遠南和顧遠北道:“今兒就不留你們吃飯了,你們回自己院子吃吧。想吃什麼特別的菜,可以吩咐小廚房給你們單做。到時候小廚房開了單子過來,我從你們的月例裡面扣除就行了。”
顧遠北張大嘴,愣了半天。方道:“還要扣銀子?”
齊意欣笑道:“自然要扣。每天的飯菜都是有定例的。做出來的菜不吃,要另外吃別的,當然要另外掏銀子。”
顧遠南噗哧一聲笑道:“大嫂的帳算得這樣清楚,真不愧是家學淵源。”居然諷刺齊意欣是商家‘女’出身。
齊意欣不以爲意:“你們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現在自然是扮清高。但是早幾十年,你們的姨娘,還在打秋風呢。”對顧遠南的出身反‘脣’相譏。
顧遠南拿袖子掩在嘴上。輕聲笑道:“大嫂比以前真不同了。以前處處扮大度,如今處處不饒人。——看來‘女’人真是不能成親,一成親,就從珍珠變成魚眼睛了。”
齊意欣笑着拿起一旁的團扇隨便扇了扇,接着顧遠南的話道:“有些人,從生下來就是魚眼睛,可惜一直‘混’在珍珠窩裡。估計到老都不會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是什麼。”
顧遠北的嘴越張越大,不知道大嫂和三姐在說些什麼。雖然他都知道她們說的那些詞,但是連在一起,他就一個字都聽不懂。
顧遠南卻忡然變‘色’,狐疑地看着齊意欣。總覺得她剛纔的話,不是故意反駁那麼簡單。
齊意欣從不相信吃虧就是佔便宜,所以但凡遇到被人欺負的時候,她都是一定要爭個青紅皁白。——對付顧遠南,倒是有些殺‘雞’焉用牛刀了。
碧螺帶着兩個婆子拎着食盒過來擺晚飯。
顧遠南纔想起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眼看着碧螺在桌上只擺了一副碗筷,顧遠南禁不住問道:“二哥今天不回來吃晚飯嘛?——今天可是他新婚第三天啊……”怎麼能第三天就把新娘子拋下呢?
齊意欣看了她一眼,饒有興味地道:“你羅嗦了這麼半天,就是要等督軍?”
顧遠南愣了一下,反問道:“督軍是誰?”
齊意欣懶得再答話。對眉尖做了個“你說”的眼神。
眉尖就笑着對顧遠南解釋:“……如今我們新朝已經裁撤都督府,改設督軍了。所以以前的少都督,現在是督軍了,依然轄有整個江東省。”
看見顧遠南臉上的疑慮更濃,眉尖又笑着道:“以前的江東二十郡,合併爲江東省。另設省長,統管民事和行政。”
顧遠南琢磨半天,很有些不忿地道:“這是哪個渾蛋鼓叨出來的新規定?——我們顧家這麼多年打出來的江山,豈不是爲他人做嫁衣裳?”
齊意欣有些意外。顧遠南出去一年多,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不行,我們顧家不能退讓,我要見二哥,我要跟他說話!”顧遠南像是找到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大聲嚷嚷起來。
顧遠北默不做聲,低頭站在顧遠南身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齊意欣想起顧家兵變的那個晚上,顧遠北和顧遠南是親眼目睹過顧遠東跟顧爲康決裂的。如果將來跟他們分家,他們會不會以此爲要挾,博取更多的好處?
眉尖見齊意欣不說話,就笑着上前道:“遠南小姐、遠北少爺,督軍今天下午就出去外地巡防了,要半個月之後纔會回來。你們若是要見督軍,就要在家裡多等幾天。”
顧遠南大大地“啊”了一聲,拿手捂住嘴,瞪着眼睛問齊意欣:“二哥怎麼會新婚第四天就離家巡防啊?”
齊意欣輕笑一聲,打趣道:“遠南,你雖然今天才回來,可是對我成親的日子,倒是記得‘挺’牢。”
顧遠南自知有些失態,忙道:“我是爲大嫂擔心啊。二哥這個人向來‘性’子冷,又不愛說話。這剛剛新婚兩個人就分開,實在是不吉利啊。”
齊意欣笑着點頭:“有勞你費心了。——來人,送遠南小姐和遠北少爺回去。”
從外面進來兩個婆子,領着顧遠南和顧遠北出去。
顧遠南和顧遠北一路沉默,直到回到他們的院子裡,顧遠南才悄聲對顧遠北道:“以後不會說話,就別開口。好端端,今天差點被你‘弄’砸了。”
顧遠北正值少年人變聲時期,聲音有些粗嘎,嗡着嗓子爭辯:“我怎麼‘弄’砸了?我怎麼不會說話了?”
顧遠南往四處看了看,見沒人在跟前,就走到顧遠北身邊,低聲道:“你怎麼能把那些話直接說出來呢?”
“哪些話?”
“就是說趕我們出去的話。那個‘女’人肯定當我們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早就盤算要將我們趕出去,她就能獨霸顧家。——我就是等着她趕我們出去的那一天,纔好大作文章。可惜被你這樣一擠兌,她肯定要另尋法子對付我們,我得再好好盤算盤算不可。”顧遠南一邊訓斥顧遠北,一邊在心裡琢磨,思考齊意欣下一步會怎麼做。
顧遠北嘟着嘴道:“那又怎麼樣?我們都是爹爹的子‘女’,她是做大嫂的,再怎樣也不能就這樣把我們趕出去。——大不了分家……”
顧遠南眼前一亮,拍着顧遠北的肩膀,笑着誇他:“真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想不到有時候,你的腦子還真好使。”
顧遠北不知道顧遠南在說什麼,也懶得再理她,翻她一個白眼,自己去吃晚飯。
這邊齊意欣吃了晚飯,又吃了三粒‘藥’丸,就去內室歇息了。
可是她怎麼也睡不着,在‘牀’上翻來覆去,只覺得身上越來越熱,身下的酸漲讓她疲乏不堪,可是‘精’神又是異樣的亢奮。她剋制自己,不去想,也不要動,可是哪怕就算是絲綢被子在身上最輕微的磨擦,都會讓她一陣陣的顫慄。
“‘蒙’頂!給我端杯涼水進來!”齊意欣大叫着,又想泡涼水澡。
‘蒙’頂和眉尖死死勸住,不許她去半夜沖涼水澡。
齊意欣終於忍不住身下如萬蟻鑽心一樣的酥癢,向‘蒙’頂央求:“把我捆起來吧。手腳和‘腿’都捆起來。”
‘蒙’頂看見齊意欣滿臉‘潮’紅,渾身顫抖,連話都開始說不清的樣子,終於忍住淚,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幾條綢帶取出來。先將齊意欣的雙手用綢帶綁好,然後將雙腳也捆得緊緊的,最後用綢帶將她的兩條‘腿’一圈一圈的繞住。
齊意欣最後的意識,是覺得自己被綁成了一個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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