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具全是金、銀器其實也不算什麼,畢竟像白鞏樓、三的知名酒樓,只要來客舍得銀子,不說是金盃、銀盃,就是水晶杯、玉杯也拿得出來,畢竟只是餐具,宴罷之後衆人也帶不回去。
宮廷御宴真正的奢侈無度,還在於製作的美食上,皇帝常膳百品,半夜傳餐,即須千數,所以趙禎半夜想用膳,卻顧及頗多,不想麻煩諸司,如果讓人目睹宮廷御廚是怎麼樣做菜的,那就可以知道什麼叫做食不厭精,精不厭了。
製作一道羊頭籤,只用羊臉兩腮的肉,製作一道辣魚羹,只用魚兩腮部的肉,製作螃蟹餡餛飩,只用蟹螯上的肉,剩餘的部分就全都扔掉,認爲不是貴人能吃的,如果有人把扔掉的部分揀回再用,就被他們鄙夷,如此的講究,製作出來的食物怎能不美味可口,反正楚質品嚐了口魚羹後,舌頭上的味蕾彷彿比往日敏銳百倍,覺得現在把平時家中的膳食擺在面前,恐怕也願意再碰一下。
御宴,當然不只是享受美食而已,第一杯酒飲止,樂隊鐘鼓齊鳴,仿效百鳥的鳴聲,一羣秀美宮娥從兩旁輕盈而入,翩翩起舞,色彩明豔的綵衣不時旋轉飛起,淡淡芬香之氣瀰漫,讓人有置身於百花叢中的感覺。
宮廷舞蹈的優美舒緩,讓見慣後世勁歌熱舞的楚質有些不適應,隨意瞄了幾眼,注意力就集中在美味珍饌上,畢竟是宋代,娛樂活動來來回回就是這麼幾樣高官權貴見多識廣,對於宮娥起舞或者也不怎麼在意,可是新科進士卻不大不一樣些人前半生可謂將全部身心投入到詩書經文之中,哪裡見識過這樣的場景,聽着悅耳絲竹之音着容貌姣美宮娥曼妙的舞姿,口中還享受着宮廷御膳,根本不須多飲已經有些醉了。
一曲終了,宮娥依次退場,餘音繚繞,在禮官們的提示下人肅然直立,恭敬向皇帝皇后舉杯示意,祝雙聖身體康泰,在宮樂聲中,趙禎滿面笑容飲盡杯中之酒,立時一陣琵琶聲響起十個模樣可愛的男童女童蹦蹦跳跳跑了進來,伴隨着
舞畢,童子們退下,趙禎舉飲了口酒,隨後在衆人的恭送聲中,也是離去,而是移駕到金明池的水心殿,與前來此地的權貴們聯絡感情,同時也是給新科進士一個自我表現的機會。
皇帝與皇后離開,席中的衆人明顯鬆懈下來,雖說有美酒佳餚在前,可是有皇帝在旁,誰敢真正全身心投入其中,又有誰敢真的不拘泥禮節,如今聖駕已去,衆人的心情出隨之放開,微笑與旁席竊竊笑談,或者舉杯對飲,席間氣氛慢慢升溫。
正待衆人心情輕鬆的享受着佳珍饌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臺下忽然傳來一陣斷斷續續,似有似無的琴聲,聲音如緩緩流動的溪水一般,開始之時衆人絲毫沒有留意,注意力依然放在美味佳餚上。
驀然,只聽又是叮咚聲脆響,衆人爲之一驚,彷彿從睡夢中醒來,接着傳來一陣疾如暴雨般的扣絃聲,急促得直如暴雨打梨花,又如一汪清泉從高處直瀉下來,濺起無數細碎的晶珠,立時便緊緊地揪地住了人的心,張狂激越的琴聲讓人心跳加速,熱血賁張,讓人想有痛快淋漓地縱情歡歌的衝動。
就當衆人地心隨着琴聲怦心動。似乎要喘不過氣時。絃聲忽然一緩。好像是滴水入湖。圈起了無數地漣漪。又如細雨滋潤萬物般地毫無聲息。忽聽環佩叮咚。一羣身纏各樣掛飾地少女簇擁着一個身穿淡黃綢衫。約莫二十來歲年紀。粉面含春。秀色照人地女子搖曳生姿地走進了場中。
衆人只覺眼前陡然一亮。只見美人鬢烏雲。眉彎新月。肌凝瑞雪。一件粉紅地鑲花邊紡綢綵衣。配上一雙銀紅色地絲緞繡鞋。一身明麗嫵地裝束。更襯托得她一張臉蛋白裡透紅。美豔絕倫。
嬌豔如花地美人乍一出場。立即引起衆人地連連注睹。一雙雙瞳孔登時如磁石一般吸在她地身上。好半晌沒有移動。
“是月香小姐。”認識地人立即呼叫起來。如果不是礙於場合。恐怕早就衝上去與美人搭訕了。作爲汴梁知名地女伎。蘇月香地自然十分具有人氣。或者有些人沒有見過她。但是卻早已聞其名聲。如今親眼見到本人俏麗容顏。發
果然無虛。心中不由期待起來。
在衆目睽睽之下。蘇月香俏生生站在那裡。淺笑盈盈。一對眸子如煙似霧。似乎蘊含了無限地風情媚意。就在衆人沉醉她驚豔地容貌時。突然又是叮咚一聲。絃樂清脆如薄冰碎裂。清泉滾下深潭。
旋律如泉涌一般傾泄而出,伴舞的少女隨着節拍輕柔起舞,肢體擺動,不停地變幻出美妙的姿勢,衆人卻渾然不覺,紛紛以熱切的目光盯住蘇月香,期待她展現絕世舞姿。
忽然,卻見蘇月香依然俏立,輕啓豐潤晶瑩的櫻脣,一個宛如天籟般的歌聲悠然響起,歌聲嬌柔甜美,讓人全身都有一種酥軟的感覺,歌聲纏綿悱惻,似情人低語,又似谷中流泉,而琴絃樂聲婉約低迴,兩者配合默契,令所有人如癡如醉。
輕輕眨了下眼睛,楚質心中有些驚訝,沒有想到蘇月香不僅舞技不凡,就連歌聲也這麼出色,還真是多才多藝啊。
琴聲忽然慢慢和起來,悠悠飄散,而蘇月香悅耳的歌聲也隨之停息,就當衆人以爲一曲終了時,如夢如幻的絃樂又緩緩揚起,蘇月香翩翩輕盈起舞,舞姿舒展大方,優美妙曼,恍若天上的仙子降臨人間。
臺下頓時一片肅靜,衆人:覺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蘇月香,直到曲終人散,蘇月香與伴舞的少女悄然退場,衆人才驚醒過來,羣情激昂,面露興奮之色,鼓掌如雷,鋪天蓋地盡是讚歎之聲。
“歌舞雙絕、歌雙絕。”
“不能雙絕,應該是三絕,琴樂之聲人心絃,引人入勝,難道不是一絕。”
各種讚美之言不絕耳,有人唯恐退入綵棚的蘇月香聽不見,與其說是開口讚美,不如說是大聲嚎叫,宴席的氣氛與剛纔明顯不同了,如果剛纔只是心情輕鬆,一時放開,那麼現在就是熱鬧,恢復了沒有開宴時的喧嚷場面,衆人舉杯對飲,盡情暢談,融洽之極。
酒酣耳熱,有些文人,天性中拘無束的性子頓時顯露出來,或者是爲了表現自己,先是豪放的痛飲一杯美酒,然後起身拍案叫道:“來人,呈上筆墨。”不用說,肯定是靈感突然爆發,詩詞文章成於胸中,不吐不快。
只見陪宴的禮官微微揮手,四個俏麗從旁輕盈入內,細嫩的小手分別捧着文房四寶,輕輕擱入妥當,捲起一陣香風離去,讓某些人暗暗失望不已,見有人準備舞文弄墨,衆人好奇之心頓起,書案立即被人重重圍了起來。
“小姨,今日之後,你的名氣要更上一層樓了,歌舞雙絕,名頭真是響亮。”白瑾瑜笑嘻嘻道,秀氣的小眉毛彎成了半月。
“這我可不敢當。”蘇月香微笑道:“在汴梁城中歌聲堪稱一絕的,是賞月樓的顧惜惜,與她相比,我還遜色一籌。”
“這話我可不認同,惜惜小姐的歌聲故然動聽,但是與之相比,月香小姐也未必遜色,最多是平分秋色而已。”旁邊一個俏麗少女笑道:“況且惜惜小姐只會唱歌,不精舞技,而月香小姐卻兩樣皆精,豈不是勝她一籌。”
此言一出,旁人覺得有理,紛紛表示贊成,而蘇月香俏面忽然沉了起來,輕斥道:“有時間在這亂嚼舌頭根子,還不如出去幫其他姐妹的忙。”
看見蘇月香生氣,幾個少女頓時噤若寒蟬,輕柔行禮之後,連忙退了出去。
“瑜兒,以後莫要讓她們胡言亂語,剛纔之言若是傳揚出去,少不了又引起不必要的風波,給姐夫添麻煩。”蘇月香輕聲說道。
“瑜兒明白。”白瑾瑜悄悄答應,既然在這個圈子之中,耳濡目染,她也知曉了些圈子裡的是是非非,哪怕蘇月香與顧惜惜交情不錯,若是私底下聽到這樣的評價,最多是一笑置之,絲毫不會在意,可是傳揚之後,經過某人些推波助瀾,到時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就算兩人不想理會,恐怕都身不由已了。
“不要說我了。”蘇月香展顏微笑,明豔動人,旁邊瓶子的鮮花彷彿也爲之黯然失色,輕聲道:“瑜兒的琴技又有進步,剛纔場中之人聽得如癡如醉、失魂落魄的,誇讚你琴技了得的聲音都要掩過我的歌聲了。”
“纔不是呢,他們是聽了小姨的歌聲纔會如此的。”白瑾瑜輕笑道,白皙的小臉透出興奮之色,清麗的眸子掠過一絲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