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君一直覺得自己應該屬於女人中,比較利落的那種。
特別是在遭遇鉅變之後,只剩自己一個人活下來時,就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讓自己牽掛與不捨。
脆弱、眼眶泛紅、希望被保護,這些字眼都已經從她人生的字典中刪除得一乾二淨。
但這一刻,被陸玄緊緊的擁在懷裡的這一刻,這些本來以爲已經永遠消失的感觸,又涌上了心頭。
在漫天飛雪的世界裡,這輛千瘡百孔的破車中,陸玄溫暖的懷抱,讓蔣君發現,當有一個不顧一切也要保護自己的人,可以完全信賴與依靠時,有時候脆弱一下與渴望保護又何妨。
“將軍,我們回去吧。”
陸玄的語氣已經漸漸恢復了“平靜”,但雙臂卻仍然緊緊的擁着懷中的蔣君,像是在害怕鬆開雙手,她就會消失在漫天風雪中一樣。
“嗯。”
蔣君輕輕的點頭。
陸玄緩緩的將蔣君抱出了光能“阿斯頓馬丁”,再溫柔的把她負在背上,目光環視四周。
殷泉早已經把程浩峰從車中弄了出來,因爲動作簡單粗暴得多,所以把程浩峰扛在肩上的她,已經離開了“阿斯頓馬丁”一小段距離。
面容冷漠地黎15正警惕地望着公路通往黑頁神殿地那一端。習慣性地戒備着。以免有敵人突然接近。
謝娟與李維都在靠近車地地方。
李維微笑不語。謝娟則有幾分心神不寧地模樣。顯然這樣地環境下。對黑頁公司最爲忌憚地她。實在是沒有辦法鬆懈。
“各位。大家動作請快一點。我們地交通工具毀掉了。能提供幫助地情報部長也被勞妮所殺。所以我們只能用最快地速度趕往高速公路盡頭地交通工具換乘點。去弄一輛車。”殷泉一面說着。一面飛掠而起。扛着程浩峰沿着基地出口地方向。在高速公路上開始飛馳。
“我們也走吧。”
陸玄揹着蔣君。與黎15、謝娟、李維一道。大步地踏着公路薄薄地積雪疾步前進。
衆人疾行了數分鐘後。漫長的高速公路上,一行人已經變成了兩個隊伍,而且兩個隊伍之間的距離已經越拉越開。
殷泉扛着程浩峰,就像已經射出的弦上之箭,風馳電掣在前方衝刺。
揹着蔣君地陸玄與其他三人則在後面,陸玄看了看有意無意護在自己跟蔣君身邊的三人,於是開口說道,“你們先走吧,用最快的速度前行。後面交給我跟蔣君就好了。”
三人對望之後,都沒有說話,繼續保持着原來的步調。
“我看大家也太礙事了吧。我跟小玄久別重逢,有很多話要說,各位請先走,留給我們一點私人空間吧。”蔣君見衆人沒有先行的意思,也笑着開口說話了。
“好吧,我懂了。”謝娟嫵媚一笑,加快了腳步,“刷”的一下,衝進了前方的風雪中。
黎15望了望陸玄。又望了望謝娟,終於一咬牙向前飛縱而去,“少爺你在最後方的話,要小心。”
“你們好好聊,我這個人一向很識趣的。”李維微笑着擺了擺手,雙足發力,快步向前。
看着三人疾速向前,揹着蔣君地陸玄稍稍鬆了一口氣。
“如果遇到黑頁神殿的人,恐怕也只有小玄你能稍爲抵擋。他們現在的確沒有陪着我們白白送死地必要。”蔣君看着前方喃喃的說道。
“嗯。”
衆人離開之後,二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有風聲,腳步聲,還有雪花飄落在高速公路上的聲音。
二人就這樣保持着奇妙的安靜,繼續前行。
“將軍。”
“我在。”
“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每到一個地方,我都還是會買那個城市最有名的酒。”
“聽起來,接下來我應該有很多好酒可以喝了。”
“嗯。大概累積了上百瓶吧。”陸玄點了點頭。
“酒是好東西。不過我打算戒了。”蔣君輕笑道。
“爲什麼?”
“你不是勸過我很多次不要喝酒了嗎?”風輕輕撩動蔣君的黑色長髮。
“你真的肯聽我的。”陸玄小聲地問道。
“以後,我都聽你的。”蔣君含笑道。
“那煙也不要抽了。”
蔣君輕拍了一下陸玄的肩頭。“小子,你不要得寸近尺啊,我是說大事都可以聽你的,小事我得自己決定,對我來說,喝酒是大事,抽菸是小事。”
“噢。”
“不過……我會戒掉,但你可不能再提別的過份的要求了。”蔣君的目光流轉。
“嗯。”
“陸,你想知道,黑頁公司與我之間的恩怨嗎?”蔣君突然話鋒一轉。
“蔣君你自己決定吧,不管知道不知道其中的恩怨,我自己只要守護好你就是了。”陸玄淡淡地說道。
“八年前,十九歲的我遭遇了人生最大的一場變故,家人全都離開了,只剩下我獨自一人。”蔣君的神情有些複雜,“整個家族遭遇滅頂之災的原因,是一直從事星際礦業的我們蔣家,在無數的星域探測之後,在火星附近,找到了一顆全是第7號黑鈦金屬的小星球。”
“第7號黑鈦金屬?是傳說中最適合用來做機甲的特殊金屬嗎?”陸玄用雙手輕輕地將,從自己背上滑落了少許地蔣君,往上託了託。
“對,這種金屬非常珍貴,之前只是在月球與水星附近的一顆無名小星球上,上發現了微量地礦脈,生產機甲時,一般只有在重要部件的連接點,才使用這種昂貴的金屬,使用後,會讓機甲性能大幅提升。”
曾經在TL機甲研究中心,待過不短時間的陸玄,很清楚“第7號黑鈦金屬”的價值,更清楚一顆全是第7號黑鈦金屬屬的小星球的恐怖價值。
“黑頁公司主動找上我們,他們不知道受了誰的委託,要求與我們交易這顆所有權已經屬於我們蔣家的星球,礙於他們的勢力,我們蔣家是準備和他們正常交易的,但我們很快就發現,黑頁公司根本不打算拿出這麼多錢……”蔣君的聲線輕輕的波動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提起這段往事,仍然讓她心有餘悸。
“其實黑頁公司只是打着交易的旗號,不讓第三方再接觸我們蔣家,背地裡準備用低到離譜的預算,脅迫我們完成這筆交易,他們自己來賺委託人給出的天價利潤,或許還有一些別的利益。”蔣君頓了一下,“我們當然不幹,於是我們也自己私下開始聯繫別的買家,歐洲已經沒有買家願意跟黑頁衝突,所以當時我們聯繫上的是美國機甲公會,對方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嗯。”
“在歐洲已經封鎖了我們的黑頁公司,沒想到我們會突圍去跟美國機甲公會談這筆生意,於是就讓黑頁三巨頭之一的大兵,來警告我們蔣家,結果狂性大發的大兵,因爲失控,殺掉了我們蔣家在意大利的主家。黑頁公司見狀況如此,教皇就下命令,一不做二不休,把蔣家連根拔起,德國、瑞士、西班牙的分家,也被他們一夜之間屠光,做爲主家唯一繼承人的我,當時正在法國渡假,最後也被他們找上了,由於我是古武的修習者,爲了以避免出漏子,據說在大兵無法趕到的情況下,他們還特意拜託了人當時就在巴黎的神秘高手來擒拿我。”
“神秘高手?”
“那個神秘高手是誰,我並不清楚,在被那個人偷襲時,我突然就失去了知覺,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反應。”
“嗯。”
“黑頁公司要從我手上,拿到那顆茫茫星海中無名小星球的星域座標與契約晶卡,才能向當初委託他們的人交差。”
“嗯。”
“當時雖然身體部分受制,我還是謊稱帶他們去拿,他們想要的東西,結果在飛往另一個城市圖盧茲途中,我逃了出來,也是我逃得及時,如果晚三十分鐘左右,黑頁三巨頭的大兵就趕到了,我就斷沒有逃走的機會了。”蔣君說到這裡,一臉欣慰,“如果沒有逃出來的話,也就不會遇到你了。”
揹負着蔣君在風雪中疾行的陸玄心中不禁想道,如果當初沒有遇見蔣君,那自己的生活又會與現在有什麼樣的改變呢?
“我逃走之後,黑頁公司,爲了向委託人交差,也爲了他們的面子,所以一直在,不惜一切代價的尋找我,直到半年前在美國抓到了我。”蔣君輕聲的說道,“不過……不管怎麼樣,逃出來以後,我最幸運的事,就是跟你相遇。”。
沉默前行的陸玄輕輕的側轉頭,給了蔣君一個笨拙的微笑。
“你小子怎麼連笑都不會,來,我示範一下。”
蔣君雙脣微微上揚,在漫天風雪中,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這一刻,雪越下越大,已經從小片的碎雪,變成了大朵大朵的雪花,風也吹得更急更冷,路面的積雪則越變越厚。
雪雖然下得更大了,但這在漫長的高速公路上行走的兩個人,卻覺得這是他們人生中最溫暖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