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伯特漫不經心的說:“想要得到更多,就得放棄一些沒必要的東西。
難道,你現在還缺錢嗎?”
科伊爾的問題在於,可能是過去擁有的太少,所以,沒法輕易捨棄已經攥在手心裡的東西。
無論是好是壞,總歸都是屬於他的東西。
窮人乍富,最難過的一關,就是太過貪心,也做不到斷舍離……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想留,最後只會被過去拖着走。
不是所有的過去,都會願意看着你一飛沖天的……哪裡都有陰影,還是糾纏不休的那種。
當然,這些東西,是希爾曾經在書本上看過很多,卻總也無法理解的。
直到他自己成爲了希爾。
16歲成年前遭遇的一切讓他對自己擁有的財富沒有多少真實的感覺,而貴族城堡裡的生活,對於過去出身不錯的他來說,反而是一種折磨。
即使擁有再多的僕人,即使不需要他這個伯爵家二少爺勞累自己,那日子活得也沒有過去在工地裡打滾的他舒坦。
而等到他開始享受自己的巨大財富時,天空一聲巨響,不死族來了。
希爾哪還有空考慮什麼享受?抓緊時間趕緊晉級纔是唯一的路。
等到他終於可以享受人生了,已經可以稱爲強者的希爾,卻已經感覺不到那些所謂的財富的重要性。
所以,他自己是沒有經歷過像科伊爾這樣的兩難時刻……到底該做什麼樣的選擇纔對,要不要放棄自己本來可以源源不斷獲得的錢財。
即使科伊爾知道,哪個選擇對他的未來更有利,但,總是會捨不得的。
否則,他根本就不該來問希爾伯特。
至於另外的,科伊爾根本不敢說出口的試探,希爾伯特完全沒打算理睬。
——
科伊爾微微嘆了口氣。
吉爾伯特雖然沒有說得太明白,但,其實也算是給他指出了唯一的路。
他只是有點遺憾,看起來,吉爾伯特還是完全不打算讓海納爾森家族出現在大衆視線中。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其實也在暗示吉爾伯特,自己手裡有一條商路,而且,還是在黒迷之塔和其他魔法塔之間的。
否則,尼科爾森家族那些貪婪的傢伙,怎麼會接受他的投資……再說,他要是有那麼多資本,也不用這麼殫精竭慮的爲自己籌謀。
他的確做好了從尼科爾森家族商隊撤資的打算,但,就這麼完全放棄已經成型的商路,科伊爾是真的不太情願。
但,怎麼說呢,藉着尼科爾森家族全都來了西雅之塔這邊,商路必然非常難走的理由推掉是沒問題……畢竟,也不只是魯特這支隊伍遭遇了襲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條路上埋葬了很多死靈生物,即使那些東西都被焚燒殆盡,卻還是出現了零星的死靈。
所以,科伊爾用這個理由退出去,大家都說的過去,尼科爾森家族那個合作者即使知道他這樣做真正的原因,也不會太過惱火。
那科伊爾就絕對不能在西雅之塔這邊有什麼動靜。
魯特大法師和尼科爾森大法師之間的關係雖然有點撲朔迷離,但明顯還是以黒迷之塔裡的身份自居……他又不是愛斯琳那樣的瘋子,肯定不會在明面上惹惱對方。
還是有點捨不得的科伊爾,就想到了唯一的辦法:留在黒迷之塔,至少擁有兩個正經法師的海納爾森家族。
可惜,吉爾伯特完全不接茬。
科伊爾忍不住有點惆悵……這些大貴族,底蘊真的那麼深厚嗎?
竟然完全不考慮家族未來該怎麼延續!
法師,還有那麼多法師學徒,可不是靠着大片黑芋頭田就能養得起的。
——
科伊爾的想法其實不算錯。
如果坐在這裡的是真正的吉爾伯特,說不定他就接下這個拋來的繡球了。
但希爾伯特,已經完成了和吉爾伯特約定,甚至還大大超出的希爾伯特,哪會去管什麼海納爾森的未來?
他能讓海納爾森家族的人,從這一團亂麻中留住自己的小命,就已經很不錯了。
至於以後的拉塞爾,會不會轉頭去拉自己家族一把,那就是他的選擇,和希爾無關。
科伊爾又嘆了口氣,才站起身:“那我就先告辭了。
我會讓斯蒂因·勞瑞……你還記得他吧?就是那個我請你照顧過的學徒,他也是正式法師了。”
看着吉爾伯特面無表情的臉,科伊爾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斯蒂因雖然資質不錯,但也就是不錯而已。
你不記得也正常。
反正,我會讓他找拉塞爾交易,給個通行的信物吧!”
“卡朋特。”希爾伯特淡淡的開口,“聽到科伊爾法師的話了嗎?
去和拉塞爾交代一聲。”
從高臺一側跑出來的小姑娘,聲音清脆:“是,老師!
科伊爾法師,是您哪位學生呢?
請他跟我來就好,拉塞爾,正在魔法塔入口那裡等着呢!”
科伊爾眉頭輕輕一皺:海納爾森家族是怎麼回事兒?
這個卡朋特的實力,似乎比斯蒂因還強了一點。
要說斯蒂因比不過拉塞爾,科伊爾並不太驚訝……吉爾伯特能給自己的學生提供的資源,絕對比他豐厚多了。
即使科伊爾收的學生不多,天賦高的更是寥寥無幾,但,斯蒂因能從他這裡得到的,也只是比幾十分之一多那麼一點。
天賦略高一點,但資源,對方卻多了幾倍,更別提吉爾伯特明顯挺擅長教人……科伊爾根本不會去拿這兩個相提並論。
可這個卡朋特是怎麼回事兒?
明明上次在西雅之塔入口處見到的時候,還沒有現在這麼強啊!
那時候,這姑娘身上還有一種剛剛晉升爲正式法師的青澀感,明顯比斯蒂因晉級的時間晚啊!
這纔多久?
科伊爾剛想轉頭問吉爾伯特,眼神就凝固在了卡朋特的左手上……那是,紫色鑽石的極光彩鋼戒指,非常的精緻繁瑣。
科伊爾當然知道那玩意兒的來歷,但他完全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給一個初階法師用這麼珍貴的戒指!
但他卻能夠理解這姑娘爲什麼成長的這麼快了……連八環法師纔有的戒指都給了,還有什麼資源不夠用?
“吉爾伯特,這樣好嗎?”他有點猶豫地問,“愛斯琳會不高興……吧?”
“真奇怪?我爲什麼要管她高不高興?”希爾伯特輕輕挑了下眉,“我一直覺得你們纔是真的奇怪。
既想搶她手裡的麪包,又害怕她看出你們想要。
那你們打算怎麼搶?眼睛都不敢看?盲猜嗎?
等着別人把她的手掌打翻,然後隨便從地上摸一塊?
我真不理解。”
他冷漠的眼睛裡寫滿了:那麼髒的東西,爲什麼還有人想吃?
科伊爾只能無奈的笑了笑:“吉爾伯特,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樣驕傲的活着的。
對我們而言,活着本身,就已經要傾盡全力了。”
‘呵~’希爾伯特冷冷的笑了一聲,“騙別人也就算啦~別連自己都騙。”
科伊爾突然溫和的笑了起來:“謝謝你的提醒,吉爾伯特。
我會盡量改掉那些老毛病,把自己,放得更高一點。”
吉爾伯特這個人,嘴巴雖然毒,但內容卻向來直指重心……他不說謊,罵的都是人心最見不得人的地方。
當然,聽的人,能不能承受自己的陰暗被拿到大庭廣衆之下讓旁人一起批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科伊爾也不是不知道,吉爾伯特的魔法塔大廳不見得很安全……這傢伙並沒有開啓全防禦法陣。
但能聽到他們對話的人,也不會在意他們對話的內容。
真的需要保密的時候,吉爾伯特就會去書房了。
而他,還沒有那個資格。
不過,只要能夠接受吉爾伯特這種說話的風格,就能聽得懂他話裡的深意。
的確,他科伊爾,現在,必須得改變自己的行爲模式,才能跟上魯特大法師的腳步。
成爲附屬塔的管理者,只是魯特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而已。
就像吉爾伯特說的,如果他連愛斯琳手上那堆積的,抓得並不是最牢的麪包都不敢看,那還能做什麼?
魯特大法師肯定不會看不起撿那些滾落在地上的麪包的人,權利本來就是這樣逐漸向下放的。
但他也絕對不會看得上眼。
科伊爾搞這麼多事情,當然不是,讓自己繼續只能待在別人的腳下。
他又感謝了吉爾伯特一遍,才施施然的離開。
——
“老師。”卡朋特將那位科伊爾指定的學生帶到拉塞爾身邊以後,就回到了大廳。
她一直有個疑惑想問。
“嗯?”
“爲什麼科伊爾先生必須得和尼科爾森家族的人劃清界限呢?”她非常誠懇地問,“尼科爾森大法師,本來就是黑迷之塔的人,又不是,卡曼特塔大法師那樣,性格比較偏激的存在……和魯特大法師的關係也不錯啊!”
希爾看了她一眼,這姑娘應該是想到海納爾森家族了。
“他現在住的地方,是魯特大法師的附屬塔,是可以直接進入主塔的重要據點。”希爾伯特笑了笑,“盟友又不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