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遊槍手研究基地。
凱蘭正在認真蒐集左輪手槍設計圖紙。
我則靠在冰冷的機械手臂上,看她做這一切。
這裡的左輪手槍設計圖紙大多保存完好,而且數量極多,目前,已經堆積了四大摞,且每摞不下一米高。
我有點擔心,她要如何把這些東西帶回去。
說起來,四大摞圖紙並不沉,但受限於沒有合適的打包器材,倘若途中遭遇強風,一定損失慘重。
我見凱蘭仍舊一刻不停的搜找圖紙,卻沒有做出半點把它們打包帶走的準備,不免有些擔憂。
忍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主動起身,開始尋找箱子,或是繩索來。
令我失望的是,偌大的研究基地,竟然沒有一根多餘的繩子,又或者裝東西的箱子在。
“怎麼辦?”我悶聲自問。
“求助唄”大太刀給出了它的回答。
“向誰求助?”我又問道:“西蒙斯·洛克嗎?”
“傻呀,白敬宇那老頭不是還在外面等着嗎?”
嘿呦喂,你瞅我這記性,竟然把這位老人家給忘腦後了。
連忙跑出基地,一路小跑,回到營帳,掀開門簾,白敬宇正在帳篷裡面取暖。
就見老人家舒舒服服靠在軟墊子上,愜意的擡起手,不斷在一塊散發柔和暖意的石頭跟前晃來晃去,他雙眼微眯,一副將睡未睡的樣子,嘴脣微蠕,吹出一聲聲旋律悠揚的口哨。
見我進來,他停下口哨,眼皮擡了擡,問道:“有什麼事嗎?大人?”
我開門見山道:“需要勞煩您回村一趟。”
“回村?”他不解道:“做什麼?”
“幫我找幾條繩子,還有幾個箱子,哦,對了,如果沒有箱子的話,麻袋也行。”
白敬宇面色微變,顫聲道:“您這是要......做什麼?”
瞥了眼他緊張的表情,我笑着解釋道:“裝東西。”
“敢問......什、什麼東西?”他的聲音越發顫抖,手也不自覺抖了起來。
“書籍”我坦白道:“剛剛在目的地發現不少書籍,我未婚妻很習慣,就想裝起來帶走。”
“書籍啊”老人家下意識鬆了口氣:“您爲什麼不聯繫陛下呢?他甚至能派出運輸隊協助您。”
我面露苦色,爲難道:“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勞煩陛下的話,是不是有點......”
白敬宇‘哦’了一聲,一拍腦門,道:“大人所言極是,能不勞煩陛下的,儘量還是不要勞煩陛下的好。”
“那就有勞先生了”我躬身一禮,道。
“好說,好說”白敬宇緩緩起身,披上衣服,有些留戀的望了眼發熱的礦石,輕嘆一聲,鑽出了帳篷。
這一來一回,又是一個鐘頭。
白敬宇不負我望,帶回了不少麻袋,和好幾大捆繩子。
“就翻到了這些。”
聽他語氣略顯惆悵,我頗爲不解,道:“先生,您好像有很重的心事啊,不妨說來聽聽。”
白敬宇臉上閃過一抹異色,他沉思良久,緩緩道:“我只是有點......多愁善感罷了。”
他語焉不詳,雖然提到了惆悵之源頭,卻不是真正令他惆悵之原因。
將他說過的話翻來覆去琢磨幾遍,又想了想前因後果,我頓時恍悟,不由得輕嘆一聲,道:“先生,這並不是您的過錯,而是世人貪婪,被慾望矇蔽雙眼,才惹來殺身之禍。”
“可那些孩子......”
“我知道,您在難過於那些留守村落的孩子,他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兄長,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生存的依託,成爲了無家可歸的孤兒......”
說到這裡,我停下來,看了眼面色愈發沉重的白敬宇,緩緩道:“但我不是讓巡邏隊去村子了嗎?難道他們沒把留守村落的幼童和老人帶走嗎?”
白敬宇面色更難看了,都快和墨汁一樣黑了,他沉重而緩慢地搖了搖頭。
“原來是這樣”我想了想,又道:“那也沒關係,等辦完了事兒,我們一起回村子,把留守村落的孤兒和老人帶上,拜託陛下幫忙安置。”
白敬宇深吸口氣,沉聲道:“你就不擔心那些孩子長大了,會找你報仇嗎?”
“不擔心”我笑道:“如果他們有能力,就儘管來,我隨時恭候大駕,並一定會把他們當做真正的對手看待。”
“這個......可以看做是一種榮譽嗎?”白敬宇問道。
“是的,是屬於冒險家的榮譽。”
老人家突然嗚咽起來,淚水落如雨下,止也止不住。
見他這般傷心,我心頭一顫,終於明白了他臉色難看的真正原因。
那些留守村子的兒童與老人,只怕是......都被殺了吧。
沉默良久,我低聲問:“村子......怎麼樣了?”
“死了”老人家抹着眼淚,悲傷道:“都死了,我到那兒的時候,巡邏隊員正把一具具屍體堆在一起,準備用火焚燒。”
不知爲何,在聽到白敬宇的描述以後,我心煩氣躁,幾次都想仰天咆哮,又或者用這雙肉拳,狠狠砸向山嶺上凸起的巨石,又或者用刀將堅硬冰冷的地面砍個稀巴爛。
可直到最後,我也沒有這樣做。
人都死了,再暴躁,再難過,再瘋狂,又有何用?
只會更顯得自己幼稚,給旁人笑話看,給家人心裡添堵。
關於這件事,我也同樣無權責罰巡邏隊,他們只是按照我的要求,去了村子,至於做了什麼,怎麼做的,他們都有屬於自己那一套行爲準則,只怪我思慮不周,沒提前交代清楚,纔會釀成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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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的話,說的再多,也沒用,不如讓老人家獨自感傷,或許效果會更加出衆也說不定。
回到基地,凱蘭對我只找來麻袋有點不滿。
那些設計圖紙,已被她視若珍寶,別說麻袋了,就是普通木箱,怕是都達不到她的標準。
我皺了皺眉,當着她的面,把一沓圖紙塞進麻袋。
凱蘭撅了撅嘴,低聲抱怨幾句,倒是沒耍小脾氣。
見我裝滿一麻袋,並用繩子固定好封扣,她也不情不願的學着我的樣子,裝起圖紙來。
一邊裝,她一邊問我道:“你從哪兒找來的麻袋和繩子啊?”
“村子。”
“哦,對了,那座簡陋的村莊”凱蘭笑道:“等會兒回去的時候,咱們再到村莊裡歇歇腳,我跟你說啊,我可是累壞了。”
“恐怕......不行了”我搖搖頭,苦澀道:“那座村莊,大概......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