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容,是留給爲善者的,而非爲惡者。
爲善者,心懷感恩,爲惡者,心懷憤懣。
感恩之人,滴水之恩涌泉報,憤懣之人,鬥米仇恨也殺人。
既然他今天能爲了前幾日的羞憤而帶人砸門,倘若放他一命,待我們離開以後,他還會變本加厲的報復扎克和弗洛倫絲的家人。
與其後悔莫及,不如當斷則斷。
見一衆面色凝重的冒險家絲毫不肯逃跑,我不打算再給他們任何機會。
步履均勻,刀光冷冽,黑紅色的殺意如大氅一般隨風飄動,仿若給了殺意十足的我,鋪墊以最神秘詭異的背景。
在我距離他們僅有五步的時候,有冒險家承受不住這股肅殺之氣,手指一鬆,轉身,亡命奔逃,甚至連掉落在地上的武器都顧不得撿。
不去理會逃跑的冒險家,因爲我承諾過,如果想走,他們都可以離開,但必須是在我大開殺戒以前。
有了榜樣,其餘幾個猶豫不定的冒險家也總算有了跑路的勇氣,一如第一個逃跑的冒險家那樣,連武器都不要了,就落荒而逃。
此舉,嚴重傷害到了這羣冒險家的首領,他強打精神,呲牙咧嘴道:“你以爲用點糊弄人的特效,就能嚇唬住我嗎?告訴你,我們可不是嚇大的!這一路走來,我們經歷了無數的艱難險阻,數次從死人堆裡爬出生還,我......我......”
緩步走到他跟前,我以最冷漠的眼神望着他,不過手中太刀並沒有動。
我在看他的態度,並決定以他的態度,來判定他的生死。
首領冷汗涔涔,目光逐漸由兇惡堅定,變作了懦弱恐懼。
啪嗒一聲輕響,繼而又撲通一聲悶響,他的武器落了地,他本人也跪倒在地面上,目光渙散,嘴脣顫抖,喃喃道:“我......我認輸,求放過。”
沒有理會失去了戰鬥意識的首領,我繼續朝着跳樑小醜走去。
其餘冒險家見首領都失去了戰鬥意識,哪兒還會再有戰鬥的勇氣,一個個的丟盔卸甲,雙手抱頭,蹲在原地,縮頭蜷腿,跟只剛出殼的鵪鶉似的。
跳樑小醜也嚇壞了,他轉身想跑,卻被不知什麼東西絆倒,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但他卻因爲驚恐,無論怎麼爬都爬不起來,只得手腳亂蹬,不斷朝後挪動着。
可是這一寸一寸的挪動,又如何能快的過我速度均勻的步履?
走到跟前,我居高臨下冷眼望他,接着緩緩舉起手中刀,同時目光不斷移動,考慮着這一刀該砍哪裡纔好。
“不要......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
跳樑小醜驚恐萬分,他瞪圓了眼睛,苦苦哀求,希望可以被饒過一命。
但是,我曾經饒過他一命了,不是嗎?
只是他沒能把握。
非但如此,反而還變本加厲,恩將仇報!
這就不能忍了。
所以,無論今天他如何哀求,又或者有誰來替他求情,都不可能保住他這條命,就算卡特·霍頓來了也不行!
就在我思考之際,陡然間身後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吶!”
這聲音急促的好似蜂鳴的鑽頭。
跳樑小醜的臉上瞬間有了神采,彷彿迴光返照一般,張嘴疾呼一聲:“爹!救我......”
然後,他的脖頸就冒出了一條紅線,由左至右,清晰筆直。
再然後,跳樑小醜就帶着滿臉的不敢置信,仰倒下去,嗝屁了。
身後的聲音變得淒厲無比:“兒子,我的兒子啊!”
我轉過身,冷冷的望着來人,這是一箇中年人,豆眼大鼻,方口肥耳,體型略胖,衣着華貴,一看就非是尋常鎮民。
本來快步疾來的跳樑小醜的爹,被我目光嚇了一跳,隨即停住腳步,神色幾度變換,隨即,用陰沉的聲音問道:“閣下是誰?爲何不肯聽老夫一勸?”
“我是誰重要嗎?”冷冷的凝視他,我一字一頓道:“還有我憑什麼要聽你勸?”
來人明顯被我激怒了,咬牙切齒道:“不知犬子與你什麼仇怨,爲何非要下此毒手?”
“仇怨......倒是有一點”我微微頷首,道:“你兒子心懷憤懣,帶着這羣人過來砸門,影響到我的休息,這個理由,夠充足了吧。”
“只是影響到休息,你就下如此狠毒之手?”來人戟指我,怒叱道:“何其歹毒,何其野蠻!你是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哦,呵呵”我冷笑一聲:“你不說,我都忘了,你兒子糾纏我未婚妻,你這個當爹的連管都不管,我這還沒找你們算賬呢,你反倒和我理論起代價這個詞來了,好笑不好笑?”
中年人聞言一窒,鐵青的臉上閃過一抹慚色,但隨即又狡辯道:“年輕人,自然有追求愛情的權利,再說我兒也不知道那女孩兒是有未婚夫的......”
“哈哈哈!”聽了他的強行狡辯,我不禁仰天大笑三聲。
“你笑什麼?”中年人怒火升騰,眼神變得兇惡起來。
看得出,他在這個鎮子的身份大概十分尊貴,平時頤指氣使慣了,突然被人打斷說話,頓時惱羞成怒,要不是看到一羣冒險家戰戰兢兢,仿若鵪鶉般蹲在我四周,一動也不敢動,我保證,他肯定會衝過來扇我耳光。
我沒有回答中年人的問話,而是仰天高聲問道:“誰知道他家在哪兒?”
絕大多數旁觀路人,皆佯裝沒聽到,一個個蜷縮到街角旮旯,繼續伸着脖子瞧熱鬧。
反倒是有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兒,邁着小步子,顛顛顛跑過來。
駐足仰頭,他靜靜的望着我,隨後抽搭下鼻子,小聲道:“我知道。”
這小孩衣着樸素,不少地方都打着補丁,雖然穿着寒磣,可他眼睛裡卻透出一股子勁兒,我也說不好這股勁兒到底是什麼,反正只能感覺到憤怒與仇恨。
他與中年人,大概有很大的仇怨吧。
既然有仇怨,那就好辦了,雖說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但也未必會是敵人,藉此道理,我認爲,他大概不會誆騙於我。
俯下身,我笑着問道:“你知道?”
“我知道!”他又抽搭下鼻子,堅定道:“我知道!我比這鎮子上的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