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搶來的武器,那邊只有兩種可能,其一,被贈予,其二撿的。
食雜店老闆很顯然更加傾向於前者。
他深吸口氣,面色慎重,緩緩道:“沒想到,那位敢於隻身一人刺殺使徒的強者,竟會將他的刀贈予你。”
“你想多了”擺擺手,我搖頭道:“這把刀,並不是他送的。”
“難不成,是你撿的?”
“不不不”我再次搖頭,並在食雜店老闆幾近不耐煩的目光注視下,緩緩道:“這把刀,是西嵐的後人贈予我的。”
食雜店老闆沉默了。
仿若沒看到老闆複雜的目光似的,我繼續道:“他的後人之所以會贈我刀,主要是因爲我繼承了他的刀法,勉強算是他半個傳人吧,身爲傳人,我覺得如果西嵐還活着的話,很有必要將他帶回和風大陸。”
“落葉歸根麼......”
“對,落葉歸根。”
“這樣也好”他放下指尖香菸,舉起茶杯,以茶代酒:“祝你早日找到西嵐。”
“多謝”我點頭致意,同時將杯中茶一飲而盡,而後又道:“還請您就剛纔我的提問給我指教。”
“提問?”食雜店老闆雙眼微眯,道:“你問了什麼?”
“我問的是‘在魔界,還有多少人信奉暴龍王·巴卡爾’?”
老闆雙眸如電,凝視我片刻,突然笑道:“年輕人,有些問題,不要隨便探尋,會徒惹麻煩。”
稍作思忖,我再次問道:“您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食雜店老闆怔怔的盯着我,仿若一隻盯着老鼠的貓。
片刻之後,他手一伸,一股暴躁的魔法波動在他掌心處凝聚,速度之快,堪比已熟練掌握褪變之力的魔法師。
就在魔法即將完成的千鈞一髮之際,一片雖然個頭不大,卻飽含魔法波動的龍鱗,出現在我指縫中。
“你認識它,對嗎?”
說話間,我將龍鱗放到放薯片的盤子邊上。
食雜店老闆掌心的魔法波動瞬間消散一空,他呆滯的望着那片鱗片,強大的魔法波動,以及只有那條巨龍纔會擁有的龍鱗顏色,以及那蘊含其中,永遠也僞造不出的龍威。
“這、這是......”
“你應該已經猜到這是什麼”我沉聲道:“它就是,暴龍王·巴卡爾的龍鱗。”
“龍鱗......龍鱗......你竟然有他的鱗片,這麼說來,暴龍王·巴卡爾他......還活着?”
我點了點頭:“他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還活着......還活着......”
食雜店老闆狀若癲狂,但臉上的興奮之色卻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了。
“它還活着......”驟然間,他表情凝滯,彷彿僵在了某個點上,甚至連眼珠,眉梢都不再抖動一下。
半晌之後,他突然低落下來,凝視桌面,緩緩道:“既然他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爲什麼。爲什麼不回來,再一次率領我們,推翻使徒的暴政?”
他此刻的神情,落寞中帶着幽怨,幽怨中帶着憤怒,而憤怒中又隱藏着被拋棄的失落。
“因爲他受傷了,重創,直至今日,也尚未恢復到巔峰狀態。”
輕吐口氣,我繼續道:“而巔峰狀態的他,都沒能做到推翻使徒的暴政,如今仍處傷病狀態的他,又如何帶領你們打贏這場仗?”
“不需要,不需要,我們不需要他參戰,只要他能來,能露面,只要他能再一次喊出那句口號,只要能夠看到他君臨魔界的帝王之姿,我們就能所向披靡!”
“你是不是把戰爭想的太過兒戲了?”我不禁道:“你真的參加過戰爭嗎?真的懂得所向披靡的含義嗎?”
一連兩問,將食雜店老闆問住。
隨後,我語重心長的給他解釋什麼才叫做戰爭。
戰爭,是政治的最有效,最直接的執行手段。
談崩了?
來,發動一場戰爭,打個你死我活,等打完了,再做到一塊兒繼續談。
資源不夠了?
來,發動一場戰爭,勝利方可以獲得更多的資源,而戰敗方,則需要支付一大筆資源,令國家雪上添霜。
皇族被欺負了?
來,發動一場戰爭,戰勝方可以踩在戰敗方的腦袋上談笑風生,而戰敗方只能低頭認錯。
是不是看起來很兒戲?
然而事實上,一切戰爭,都是因政治需要而發起的。
談崩了,需要以戰爭的方式決定最終方案的歸屬權。
資源不夠了,需要以戰爭的方式獲取需要的東西。
皇族被欺負了,同樣要以戰爭的手段將這份尊嚴找回來。
當然,戰敗者除外。
因爲站在戰爭的立場上,戰敗方,沒有尊嚴可尋。
就算如今,魔界依然有一大羣信仰暴龍王·巴卡爾的冒險家存在,可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爭,戰爭的一方,是擁有着龐大組織及衆多盟友的哭泣之眼·赫爾德,而另一方,卻只有暴龍王·巴卡爾。
從一開始就不公平的戰爭天平,不會因爲炮灰的增加而反向傾斜,只會隨着哪一方的強者更多,朝着哪一方使勁兒傾斜。
之前的龍之戰爭戰敗,暴龍王·巴卡爾不幸被趕出了魔界,而倘若這場戰爭再敗,等待暴龍王·巴卡爾的命運,又將是如何?
聽暴龍王·巴卡爾說,使徒之間,是不允許進行生死之戰的,但如今的暴龍王·巴卡爾,已經不是使徒,只是單純的強者,龍族的君主。
而失去了這條約束的保護,一旦戰敗,巴卡爾極有可能會埋骨魔界。
這不是他希望見到的結局。
他是龍族的君主,正值壯年,野心勃勃的同時,還有無數想要實現的宏願,纔不會想參與這樣一場毫無勝算的戰爭。
就像曾經吐槽魔界時,邪龍·斯皮茲說過的那段話一樣:有使徒操控的魔界,就是一灘泥淖,像陛下和我這樣的尚未擺脫命運束縛的可憐蟲,還是找個地方老老實實變強,除非強大到足以反抗命運,否則一定不要靠近魔界,那兒,太危險了。
曾經的我,並不知道魔界具體有多危險,然而今天,通過和食雜店老闆的談話,我總算意識到魔界的危險之處了。
魔界本身並不危險,危險的事,魔界人的思想,因爲,太瘋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