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比起懲戒騎士更爲虔誠的聖冠騎士來說,神聖就是一切。
或者說,神聖能夠證明一切。除了神聖之外,那些官方的文件,身份的證明沒有任何意義。
蕭焚拿出的這個枝條被激發神聖氣息,就已經足夠了。聖冠騎士不需要什麼世俗的東西,來證明眼前的這個少年就是被教廷認可的“經文翻譯者”。無論是眼睛,聽覺,觸覺,嗅覺,都會受到欺騙,想要不受矇蔽,只有神聖。
因爲主是不受矇蔽的,主是先知先覺,知曉一切的。被主認可的,賜予神聖的,就是真實的。
將這根枝條小心的放在自己的馬鞍上,小鬍子的中年騎士對蕭焚的態度已經轉變太多。託斯托距離施佩耶爾並不遠,有着神聖通訊的幫助,託斯托那裡發生的事情施佩耶爾很快就能掌握。那名聆聽主的聲音,成爲主的地上行走,併爲教廷翻譯經文的少年。那位在即將離開託斯托,卻再一次得到主的賜福,動盪了整個歐洲教廷的神術海洋,最終擁有了3級牧師能力的少年。這些東西也許對那些世俗的人來說距離遙遠,但是對於這些等級已經相當高的騎士們來說,卻並不陌生。
教廷並不承認小弗萊曼是主在地上的行走,那僅僅只是出於政治的需要。對於這些虔誠的騎士來說,小弗萊曼的身份不需要承認,因爲那已經是真實的存在。
“恭迎您的到來,弗萊曼,領主大人。”
中年騎士如同雅尼一樣。生硬的將稱呼改了過來。這讓他的臉上有種憤憤不平的樣子。接受了小弗萊曼賜予的“聖物”。卻只能稱呼小弗萊曼爲領主,這樣的感覺讓這名中年騎士感覺非常糟糕。
“我帶領我的矮人屬民,準備前往薔薇領。”
蕭焚平靜的說着,他這種寵辱不驚的樣子給這些騎士們非常深的印象,比起那些貴族的子弟,蕭焚現在的樣子才更爲符合主在地面上行走的形象。
“是的,大人,我們已經知道。教皇甚至通過通訊詢問了你們的行程。”
蕭焚對教皇的這種行動有些警惕。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接着說:“道路比我想象的更難以行走,我需要一些糧食,保證我的屬民能夠安全的抵達薔薇領,並且能夠熬到夏天的到來。”
“糧食?”
蕭焚慢慢向着施佩耶爾修道院的石牆走去,一邊問:“怎麼,有什麼不對?”
中年騎士看着蕭焚單薄身體,以及那些單薄的衣服,眼睛微微泛紅。蕭焚曾經在翻譯那些經文的過程中,同康斯坦丁說起過苦修的真正意義。他告訴苦修士。苦修並不僅僅是因爲鞭撻自己,可以讓自己的惡更少。苦修真正要做的。是獲得他人的苦難,讓其他的人感受到主的仁慈,獲得拯救。
這當然是蕭焚的信口胡謅,這種用我的身體承受別人的苦難思維,來自與佛教。不過這種捨己爲人的想法很容易得到宗教認同,尤其是對那些狂熱的苦修士來說更是如此。苦修的目標是什麼?這一直是苦修士們在探索的問題。僅僅只是清除自己身上的罪孽,這聽起來倒也不錯,不過和承受他人的苦難這種境界比起來,就顯得過於渺小和自私。
承受別人的苦難,才能讓自己的罪孽得到消除,主需要的是彼此關愛,彼此相助的羔羊,而不是那些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得到拯救的人。
這種理論混雜在蕭焚翻譯經文的過程中,立刻讓康斯坦丁感覺到聖光突然出現一樣。在那之後不久,這個理論就開始在整個教會的高層蔓延。
對於那名中年騎士來說,他知曉這個理論的時間並不是太長,到今天看見蕭焚之前,他還有些不明所以。
爲什麼他人的苦難要自己來承擔?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這名騎士。
直到現在,當他看見蕭焚就這樣身體力行,在如此寒冷的山路上,依舊穿的非常淡薄。而且這麼做的目的不是爲了他自己,而是爲了他的屬民後。這位中年騎士忽然領會到了一些什麼。
“讚美,你是我見過的最爲仁慈的領主。當您在世間行走,一定會將主的光輝傳播的更遠!”
騎士如此理解並且讚美着,隨後說:“大人,請跟我來,我現在帶您前往樞機主教那裡,我想您的願望一定能夠得到滿足。”
說完話,中年騎士就將另外一名騎士的馬牽了過來,示意蕭焚騎乘。
神棍蕭焚拒絕了這個建議,他平靜的說:“我曾經聽見一個聲音。”
雖然他不再說自己聽見了主的聲音,但是騎士們都立刻被蕭焚這樣的姿態感染,一起讚美說:“阿門!讚美,我的主。”
在騎士們讚美之後,蕭焚接着說:“那個聲音對我說,小弗萊曼,當你開始,就要一直走下去。半途而廢會損傷你的德行,接受奢侈的幫助會讓你陷入泥沼。”
隨後,蕭焚看着騎士說:“雖然騎馬不是奢侈的幫助,但是,我可以這樣走上去。”
中年騎士再次讚頌主,隨後垂首說:“是的,大人,您應該如此。唯有您,纔會如此純粹,唯有您,才能聆聽那個聲音。當您在路上行走時,請允許我,魁斯特,跟隨在您的身邊。”
蕭焚微微一愣,魁斯特這個名字實在過於耳熟,以至於在那瞬間,蕭焚以爲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恍惚感轉眼即逝,棕發少年僅僅只是微微點頭,隨後開始向着山路上攀登。
在遠方,不知道是怎麼得到這裡的消息,從城堡外面的路柵,沿途的大門,都在接續的開啓。城堡中忽然傳來悠揚浩大的管風琴聲,除此之外,蕭焚甚至隱約聽見了歌唱聖歌的聲音。
“我不需要這些,”蕭焚低聲說:“我只是個領主。”
魁斯特騎士的臉變得有些古怪,他安靜了一會兒說:“非常抱歉,這個儀式並不是歡迎您的。大人,您的到來讓我們驚喜,但是這個儀式卻早有準備。”
蕭焚愣了一下,自以爲是的勸誡讓他感到尷尬,但是顯然,比他更尷尬的大有人在。那幾名聖冠騎士的臉上有着非常複雜的表情,對於蕭焚這樣主在地上的行走沒有任何歡迎,反而對世俗的某位大人物鞠躬屈膝,這讓這些把主當成最爲至高的存在,其餘世俗一概無視的騎士們都感到有些羞辱。
一名年輕一點的騎士忽然從馬鞍上取下一個號角,對着前方的山路吹動起來。這個號角的聲音非常獨特,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猛獸發出的猛烈咆哮。在這個可怕的聲音裡,就連聖冠騎士們訓練有素的駿馬都有些焦躁不安,它們不停的搖頭,發出噗嗤的響鼻聲,看上去似乎有些驚慌。
這個號角聲非常突然,但是魁斯特並沒有進行斥責,甚至沒有打斷這個過程,只在那名年輕騎士吹完號角後,才低聲說:“願主寬恕你的衝動,阿門。”
遠處的山路大門開始出現新的變化,數十名騎士同樣身穿閃亮的鎧甲,駕馭着駿馬從山坡上衝下,他們的身上氾濫着聖潔的光芒,在即將落下的夕陽光線中,顯得分外璀璨。
幾分鐘後,這些騎士們已經到達蕭焚的附近,沒有人說話,似乎在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魁斯特從自己的馬鞍上拿下那根枝條,平靜的說:“讚美吧。”
看着那個枝條,再看看蕭焚那個已經被教廷衆人熟悉的,一手持握權杖,一手捧着王冠的姿態,那些騎士們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出類似歡呼的讚美聲。
“弗萊曼大人,將會走上修道院,現在,不騎馬,不要額外的防寒,不用幫助。”
魁斯特一邊這麼說着,一邊示意另外一邊的騎士幫他把鎧甲脫下來,同時說:“所以,我也將走在他的身後,弗萊曼大人能夠做到的,我也可以。聖冠騎士團也可以。”
很快,通向施佩耶爾修道院的山路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景象。一個衣衫單薄的棕發少年獨自走在前面,在他的身後,是一羣同樣只穿着亞麻衣物的騎士,他們的裝甲都放在馬上。但是他們的劍與盾卻緊緊握在手中。
用劍和盾守衛王冠與權杖。
蕭焚他們的攀登並不是太快,寒風已經讓蕭焚的身體僵硬無比,每一步走的都無比艱難。每一步走完似乎都要倒下,但是他依然堅定的向前走着。看到這個情景,那些騎士們開始低聲詠唱聖歌,整齊而低沉的聲音在他們的身邊慢慢鋪散開來。
幾分鐘後,修道院真正迎接的客人到來,一隊隊的騎士從後面趕了上來。施佩耶爾修道院的山路並不是非常寬敞,蕭焚他們已經佔據了一半的道路,因此那些後面趕來的的騎士們立刻變得不耐煩起來。他們呼喝着,似乎在發出咒罵聲,還有幾名騎士拔出刀,看上去想要驅趕蕭焚他們。
魁斯特站住,看着對方,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