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那些掌控權力的人,往往不在意一件事情的真相,他們僅僅需要一個解釋。即使這個解釋非常不合理,只要能夠讓這些人滿意,就夠了。
比如這一次,新撰組土方歲三的刀插在中岡慎太郎的胸膛上,讓陸援隊的隊長徹底死亡。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土佐藩的那些的大佬們可能心知肚明,但是他們並不需要這樣的真相,他們需要的僅僅只是答案。
那就是,新撰組突襲了陸援隊,並且將陸援隊上下屠戮一空。
“他們比我們所想的更加聰明。”
蕭焚看着那把佩刀,低聲說着,當然,他也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如果那些惡魔黨羽不夠聰明,也無法在京都羅織下如此的大網,能夠讓太多的人都陷入其中而不自知。
阪本龍馬的表情顯然有些沮喪,他低聲說:“我還要追查下去,石川不應該這麼死去。”
蕭焚微微一笑,將兩把火槍收回到斗篷裡,對於阪本龍馬的決心,少年覺醒者到沒有太多的懷疑。只不過,很多事情光用決心是沒有意義的。
就在此時,這個密室的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蕭焚和阪本龍馬同時擡頭看去,緋村真蘭已經走到了門口。屍體和血污並沒有讓這名少女神色有太多的變化,倒是看見中岡慎太郎的屍體之後,眼角輕輕跳了一下,
“你們的敵人?”
緋村真蘭如此問着,然後走到前面看了一眼那把刺在中岡身上的太刀。安靜了一會兒後,和服少女低聲說:“看來有人已經安排的目標。而我們只需要按照這個目標走下去。不是嗎?”
蕭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你有什麼事情?”
緋村真蘭同樣沒有回答蕭焚的問題,而是退出了門外,似乎對着某人微微鞠躬,說:“是的,他就在裡面,還有龍馬先生。”
在那之後,從門外傳來了新的腳步聲,這個聲音聽起來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巨人在躡足行走與這個世界,唯恐一不小心就會將整個地面碾碎一樣。
這還是蕭焚遇到的第一個雖然不是傳奇,但卻有種傳奇感覺的人,當這個人推開破敗的房門走進來的時候,整個房間裡似乎都暗淡了一些。雖然來人不高,但是氣勢卻很足。在觀察了一下房間裡的景象後,這名看上去有點像彌勒佛的扶桑人低聲說:“這還真是麻煩啊。”
隨後,不等蕭焚說話,這個扶桑人已經擡頭,向着蕭焚笑了笑。在他胖胖的臉上。笑容像是被精確雕鑿過一樣,既不過分熱情。也不顯得冷淡,更不會讓人產生出被疏遠的感覺。應該說,這個扶桑人的面相非常討喜,遺憾的是,他的眉毛太粗。那是一種被所謂的臥蠶眉更濃黑的眉毛,因爲這樣的眉毛,讓這張臉看上去充滿了壓抑,即使那種近乎完美的微笑,也無法沖淡這種陰鬱感。
“我是西鄉隆盛,”扶桑人如此自我介紹說:“他們都叫我吉之助。我聽說過一句話,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既然蕭君沒有興趣來與我會晤,那麼我就到這裡來找蕭君談一談。”
蕭焚輕輕地搓了搓下巴,扭頭看着另外一邊神色有些複雜的阪本龍馬,問:“他是你的上司?”
西鄉隆盛直接替阪本龍馬回答:“我們都致力於王政歸還,並不存在上司這種說法。”
蕭焚安靜的看了看阪本龍馬,隨後隨意的找了片空地,坐了下去,說:“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跟我當面談?”
西鄉隆盛同樣找了一塊相對乾淨的榻榻米,跪坐了下去,雖然周圍都是屍體和血泊,不過對於這名中年扶桑人來說,根本不能構成負面影響。
“蕭君的動作,最近實在太劇烈了。”
這是西鄉隆盛的第一句話,隨後,他接着說:“就算想要除去蕭君的敵人,現在也不是最好的時機。”
蕭焚揉了揉鼻子,他承認,西鄉隆盛的這句話沒錯。以現在京都的混亂局面來開,雖然那些惡魔黨羽已經漸漸顯露真容,但是往後的行動卻同樣受到影響。一個最簡單的問題,如果找到了那些惡魔黨羽的巢穴,然後怎麼辦?蕭焚一個人殺進去?或者帶上萊卡翁和卡里斯托?
蕭焚非常清楚自己的實力,他不畏懼惡魔黨羽的圍攻,但是說他的實力可以和惡魔黨羽們完全抗衡,這明顯是吹牛。最簡單的一個道理,在短短十幾分鍾裡,將整個陸援隊上下全部殺死,這一點蕭焚相信自己絕對做不到。
所以,關於惡魔黨羽的這件事情,歸根結底還是要與世俗發生牽扯。更何況,僅憑蕭焚一個人的分析,也無法真的就這樣找到惡魔黨羽,沒有這個世界裡的土著給他提供足夠的信息,蕭焚的強勢也不過是空中樓閣。但是,在這個混亂的,幾方勢力相互提防的京都,指望有世俗能夠拋開一切,全力爲蕭焚服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着蕭焚陷入沉默,西鄉隆盛又說:“幕府上下,無法對蕭君做出支持。皇室現在受到的影響也很嚴重,能夠對蕭君的行動做出支持的,只有我們薩長聯盟。”
蕭焚微微點頭,他當然知道這些地方豪強組成的維新派取得了最終的勝利,換句話說,如果真的想要找到一個可以給蕭焚提供幫助的勢力,他必然首先考慮這些地方豪強。
對於蕭焚的認可,西鄉隆盛接着說:“所以,我希望能夠與蕭君達成一定的默契,蕭君現在對我們的幫助,必然在未來得到我們的回報。”
蕭焚安靜了一會兒,才說:“我不會和你們做任何交易,當惡魔的陰影在扶桑彌散,受到最大影響的是你們,而不是我。所以,不存在我希望得到你們的幫助,而是你們必須幫助我。否則我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還會不斷髮生。如果你認爲那樣的京都就是你們需要的,我現在就回到法國領事館,從此不再出現。”
西鄉隆盛的表情明顯嚴肅了很多,他低聲問:“蕭君所說的惡魔,非常強大嗎?”
“也許並不強大,但是非常難以根除,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這也是一種強大。更重要的是,這個惡魔可能會傳播瘟疫,就像今天早上那樣,大量的人會被感染,他們全身都將長滿白色的鞭毛,然後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很難被殺死。痛苦已經無法形容這些被感染的人類,他們會將憤懣向着那些正常的人發泄,然後進一步擴散這種感染。而且這些被感染的人力最終會成爲惡魔的僕從,數量最終會多到你無法想象,一旦到了那個地步,你猜扶桑會怎樣?或者說,你們所有的付出,原本是建立一個新的扶桑,結果你們最終建立的是一個屍骸遍地的扶桑,那是你想要的嗎?”
西鄉隆盛的兩個濃重的眉毛猛然挑了起來,在片刻的安靜後,這位應該屬於薩摩藩的大人物低聲說:“你是在恐嚇,沒有任何依據。”
蕭焚當然是在恐嚇,扶桑在歷史上確實沒有出現過他所說的那種災難,如果世界之樹的這個歷史罅隙是真實的,那也只能說,那些惡魔黨羽也許真的在扶桑從良?蕭焚暫時還無法對扶桑這一段歷史作出一個準確的評價,但是他相信,世界之樹的設定不會有問題。換句話說,確實有惡魔黨羽在扶桑存在,只是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從何而來,最終又去往何處。
對於西鄉隆盛的判斷,蕭焚沒有做出當面的駁斥,而是站了起來,說:“我的依據,是這些死去的人,他們已經不會說話,但是卻能告訴我很多事情。如果你願意,可以在這裡多聆聽一會兒,也許同樣能夠聽到一些。”
西鄉隆盛對着蕭焚微微鞠躬,說:“是的,就按照蕭君的意思,我會在這裡聆聽一段時間。如果我聽到了什麼,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與蕭君繼續探討。”
蕭焚微微點頭,轉身走出門去。和這些維新派的大佬們談判,第一次顯然談崩了。西鄉隆盛要求蕭焚爲維新派提供支持,然後維新派纔會對蕭焚提供支持。但是蕭焚顯然不能接受這個交換。他來是爲了惡魔,不是爲了幫助世俗,在對抗惡魔問題上,覺醒者不會有任何鬆動。
看着蕭焚的背影消失,西鄉隆盛扭頭看着另外一邊的阪本龍馬,低聲問:“是誰的刀?”
“新撰組,土方歲三。”
“那就把刀裹起來,將來遇到土方歲三的時候,可以用這把刀把他的頭切下來。”
西鄉隆盛平靜的吩咐着,在看見阪本龍馬的表情後,這位來自薩摩藩的真正大佬,在歷史上被稱爲明治維新三傑之一的扶桑人接着說:“即使新撰組沒有參與這裡的殺戮,土方歲三丟失了自己的刀,依舊是極大的過錯。”